王麻子這才滿意了:“我往看糧庫的水裡頭下了藥,等他睡熟了你去偷,我在外頭幫你放哨。”
顧明南盯著糧庫的方向,肚子忽然一陣咕嚕咕嚕的叫喚。
他覺得很餓,胃裡頭火燒火燎,似乎很久都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王麻子嘲諷一笑,輕蔑的丟給他一塊紅薯:“我說你大哥真是廢物,老婆死了就要死要活,這樣下去你們一家都得餓死。”
說完還拍著顧明南的肩頭說:“放心,跟著叔乾,肯定餓不到你。”
顧明南低頭三倆口吃完了紅薯,擦了擦嘴,卻發現自己的手臂特別瘦弱,瘦的只剩下一層皮包骨頭。
自己不該是這樣的,顧明南心想著,但腹中饑餓的感覺讓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悶聲悶氣的說:“說好了咱們隻乾這一次。”
王麻子嬉笑著看著他:“怎麽?怕了?”
顧明南低下頭:“偷東西是犯法的。”
王麻子冷哼一聲,斜著眼睛看他:“那你到底乾不乾。”
顧明南盯著糧庫的方向:“但我不能讓兩個侄子餓死。”
“哎,這樣就對了,待會兒你悄摸的進去,咱只要地上沒收起來的那些糧食,偷了就走,那麽多的糧食他們發現不了,神不知鬼不覺。”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糧庫的方向傳來輕微的鼾聲。
王麻子推了一把顧明南:“睡熟了,你快去。”
顧明南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衝了過去。
一股焦慮和擔憂湧上心頭,他很想喊自己停下,卻眼睜睜的看著夢中那個瘦削很多的半大少年,衝到了糧庫之中。
偷糧、被發現,王麻子聽見動靜自己先跑了,驚慌失措的少年不要命的逃。
追著他的人越來越多,顧明南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心口一陣陣發疼,他想在雨夜之中尋找一個出處。
猛然,他一腳踩空,從山坡上滾了下去,後腦杓狠狠砸中一塊石頭,徹底的失去了知覺。
“啊!”一聲驚叫,吵醒了睡夢中的顧家人。
隔壁的顧三妹一看天色,忍不住罵道:“天還沒亮,顧老二你鬼吼鬼叫什麽!”
顧二弟第一次忘記跟妹妹拌嘴,他忙不迭的摸索著自己的後腦杓。
夢中那如有實質的疼痛,似乎跟隨著夢境來到了現實,讓他覺得額頭一陣一陣發疼。
後腦杓自然沒有受傷,顧二弟伸出雙手,這雙手跟夢中也截然不同。
自從嫂子過世,大哥一下子成熟起來,總想著法子弄來糧食讓他們吃,不說頓頓飽飯,但每頓飯至少七分飽,偶爾還能有肉。
幾個月下來,正直青春期的顧明南雖然沒變胖,但穿衣顯瘦脫衣有肉,比大隊裡大部分社員的狀態都要好。
前幾天他還量過身高,今年已經長了兩厘米,再過兩年肯定能追上大哥。
又摸了摸肚子,沒有饑餓到極致的痛苦。
“是夢,只是一個噩夢。”顧明南這才緩過勁兒來,往後躺在涼席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躺了一會兒,夢裡頭那股子絕望漸漸從身體內消失。
顧明南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忽然爬起來,躡手躡腳的往顧明東的房間走。
老顧家的房子是土屋,寬敞,但每個房間隻用布簾子擋著,伸手就能撩開。
顧明南輕輕撩開簾子,往裡頭探進去一顆腦袋。
這個點顧明東自然還沒醒。
顧明南見他沒反應,又悄悄往裡頭挪了挪,越靠越近,一直到蹲在床前盯著看。
誰知還沒等他多看幾眼,顧明東猛地睜開眼睛,一個翻身將他直接按倒在地。
“嗷嗷嗷疼,大哥是我!”顧明南連聲喊道。
顧明東把人壓趴下就意識到不對勁,一看,嗷嗷叫的可不就是他傻弟弟。
他站起身:“天都沒亮,你鬼鬼祟祟來我房間幹什麽?”
顧二弟揉著手臂,苦哈哈的說:“大哥,你下手也太狠了,我胳膊肯定青了。”
顧明東踢了一腳地上的人:“要不是親的,這會兒就不是青了胳膊的問題,我直接給你打折了。”
方才動手的時候他聽見聲音熟悉,這才收了力氣。
“快說,大清早你不睡覺跑這兒來做什麽?”
顧二弟難得有些扭捏,一直到顧明東不耐煩,眉毛都豎起來,看著他的眼神凶光畢露,他才說:“我,我就是做了個噩夢。”
“噩夢?”顧明東微微挑眉。
見大哥沒直接把他扔出去,顧二弟忙道:“是啊,我做得這個噩夢可奇怪了。”
“夢裡頭咱家一直沒糧食吃,我餓得都成人幹了,就信了王麻子的話一起去偷糧食,結果被人發現了,王麻子自己先跑了,我逃啊逃,後面的人一直追一直追,一個不小心,我就給摔死了。”
說到這裡,他還有些心有余悸,摸了摸後腦杓:“這個噩夢特別逼真,我醒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真的死了。”
從他的臉上,依舊能看到幾分對夢境的恐懼和害怕。
這個夢出乎預料,顧明東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顧二弟忙道:“我醒了也覺得可笑,大哥你這麽厲害,怎麽可能讓我們餓肚子。”
顧明東微微挑眉,伸手拎住他的耳朵:“疼不疼?”
“啊疼疼疼,大哥你輕點。”顧二弟忙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