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東的目光卻落在顧建國身上,笑著說道:“村裡頭大家都知道,論辦事最公道的,肯定是我三叔。”
顧建國愣了一下。
癟老劉有些掛不住臉面。
社員們紛紛道:“建國為人我們都相信,他辦事兒最公道,就他吧。”
顧明東卻又說:“不過三叔是我堂叔,讓他來的話,吳老三肯定又要說我們老顧家欺負人,搜出來也不肯承認,所以還是大隊長動手吧。”
癟老劉擰著眉頭,很想說一句老子不樂意,但,我還是老三的表舅,我也不合適。”
吳老三先急了:“大隊長,你的人品大家夥兒都信得過,這有什麽不合適的。”
癟老劉卻瞪了他一眼,罵道:“不合適就是不合適,我得避嫌。”
最後到底是從跟兩家人都沒關系的社員中,推舉出一個出了名的老實人,叫李鐵牛。
李鐵牛長得壯實,人卻憨厚,他也沒多廢話,走過去上手就開始摸。
吳老三一開始還得意洋洋,似乎下一刻就能瞧見顧明東朝著自己磕頭認錯。
誰知李鐵牛摸索了幾把,臉色古怪的瞧了他一眼,把手伸進他褲腰帶一拉,一把十幾顆黃豆撒了一地。
“黃豆!”劉三嬸撿起來咬了一口,喊道,“就是咱剛撒下去的種子。”
吳老三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幕,注意到社員們凶神惡煞的眼神,他才一個激靈,連聲喊道:“不不不,這不是我的,是他,肯定是他冤枉我。”
李鐵牛雖憨厚,也不傻:“吳老三你別血口噴人,剛才大家夥兒都瞧見了,這是從你褲腰帶掉出來的。”
吳老三驚慌失措的抬頭,猛地看見站在人群中的顧明東。
顧明東個高,站在人群中宛如鶴立雞群,他正看著吳老三,嘴角帶著一絲笑容。
一定是他!
這一刻,吳老三終於聰明了一回。
吳老三指著顧明東罵:“那就是他塞進去的。”
劉寡婦臉色變幻,這會兒聽了,高聲嘲笑道:“我說吳老三你行啊,自己偷了糧種還惡人先告狀,阿東還能動你褲腰帶?”
吳老三還要反駁,癟老劉上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他力氣可比劉寡婦大多了,一巴掌下去吳老三整個人跌倒在地。
癟老劉厲聲罵道:“不爭氣的東西,黃豆是不是你偷的?”
“舅,真不是我,我沒偷黃豆!”吳老三哭著喊,臉醜的慘不忍睹。
“我也不知道褲腰帶裡怎麽會有黃豆,我,我出門前撒尿的時候明明還沒有!”
癟老劉卻恨不得堵住他的嘴,這可是褲腰帶,你又沒媳婦,誰還能往你褲腰帶裡塞東西,這蠢貨肯定偷了糧食,見顧建國發現了,就想誣陷給顧明東。
這東西是不是腦子不夠用,偷了黃豆不趕緊吃了,還想著嫁禍給別人!
現在倒好,事情鬧大了,一切擺在了台面上,他這個大隊長跟著一起丟人。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看在表外甥的面子上,對他那麽寬容。
越想越憤怒,癟老劉繼續罵道:“你沒糧食為啥不來找我,竟敢偷公家的東西,挖公社的牆角,今天我就替你爸媽打死你。”
說完便一頓拳打腳踢,打得吳老三嗷嗷叫。
顧二弟瞧著,大聲喊道:“大隊長,你可別把人打死了,他還沒向我大哥磕頭認錯呢!”
癟老劉一把拽住吳老三的腦袋,逼著他朝著顧明東磕了三個響頭。
砰砰砰三下,聲音大的能聽出癟老劉的憤怒,磕完吳老三的額頭都紅腫大片。
顧明東不躲不閃的受了,才開口道:“大隊長,吳老三一個人住,那麽多黃豆總不可能一頓飯全吃了,這會兒去他家搜搜,說不定還能挽回一些損失。”
話音落下,站在人群中的劉寡婦臉色微變。
吳老三卻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喊道:“舅,我真沒有偷黃豆,不信你們去我家搜。”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往吳老三家走,一路上又有更多的人加入進來。
吳老三是家中幼子,雖然長得寒磣,但在家其實挺受寵,所以才養成了眼高手低遊手好閑的性子。
等到兩位哥哥娶了媳婦,實在是受不了這小叔子,逼著老頭老太分了家,吳老三才不得不搬出來。
他沒娶媳婦,但也分了一家草房,就在吳老大和吳老二家旁邊。
偏偏分了家之後,吳老三就更懶,沒吃的就往兩位哥哥家一坐不肯走,以前倒也罷了,今年鬧饑荒可不弄得兩位嫂子怨聲載道,恨不得親手掐死他。
吳老大吳老二早該聽見風聲,這會兒卻門戶緊閉,顯然不想搭理這位弟弟的事情。
有人去喊人,吳老大家的隔著門,對外喊:“我們早就分家了,不是一家人,吳老三做的事情讓他自己抗,跟我家沒關系。”
吳老三的親媽還活著,在裡頭求道:“老大媳婦,你就讓我出去看看。”
老大家的冷笑:“媽,今天你要是敢出去,以後就別再回來,索性去跟吳老三過日子,別再指望我們給你養老。”
裡頭又爭執了幾聲,大門到底沒打開。
吳老二家的更絕:“我家跟壞分子劃清界限,從今往後不再是親戚。他要偷了糧種,直接拉出去槍斃。”
吳家人都不管,癟老劉這個隔房的表舅更不會包庇,他還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