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珍珍抿了抿嘴,暗道是你三天兩頭生病不下地才這樣,我們還是能養活自己的。
吳夢婷繼續說:“以前我們還想過去爭工農兵大學的名額,可現在早就死心了,別說咱們,連當地的社員都沒這個機會。”
工農兵大學的名額實在是太少了,鎮上都不夠分,這些年只有一個生產隊的人拿到名額,聽說還是個勞模。
吳夢婷雖然自視甚高,但也知道想搶到這名額可能性不大。
徐珍珍猶豫了一下,又說:“我爸媽說,現在只要想辦法,家裡頭能給辦病退。”
吳夢婷自嘲的笑了下:“知青病退是那麽好辦的嗎?再說了,我家裡早就沒人了,誰會幫我來弄這個,回去了我又吃什麽?”
要不是所有的路子都走不通,吳夢婷也不會走這條路。
徐珍珍歎了口氣:“可是,給人當後媽哪裡是容易的……”
聽見後媽兩個字,吳夢婷臉上露出幾分難堪,但很快說道:“這有什麽,前頭那個早就死了,我們也是名正言順的談對象,過了門我會好好對他,好好對孩子。”
徐珍珍一時不相信,這話是從一向心高氣傲的吳夢婷口中說出來的。
吳夢婷又道:“他答應過我,只要打了結婚證就會想辦法把我的糧食關系轉過去,到時候他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家裡頭的事情。”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背,當初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白嫩手指,如今也已經變得粗糙起來。
“珍珍,如果你還是我的朋友,那就不要再勸我了,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不想自己最美好的歲月,整天只能面朝黃土背朝天。”
徐珍珍歎了口氣:“那好吧,夢婷,如果你想好了,那我祝你能夠幸福。”
吳夢婷笑了起來,眼底帶著對未來的野望:“一定會的。”
只要能先離開上河村,她總會想辦法把日子越過越好,總有一天能夠回到過去那無憂無慮的生活。
既然吳夢婷已經下定了決心,徐珍珍便沒有再勸。
老顧家歡聲笑語的聲音,順著風飄到了知青所。
徐珍珍忍不住往外看了看,笑著說了句:“那邊今天可真熱鬧。”
另外一個女知青打趣道:“他們說去了就發糖,要不咱們去蹭個喜氣。”
“好啊,去看看新娘子吧。”倒不是真貪那一塊糖,只是在村裡頭也沒啥事兒,大家想去湊個熱鬧。
徐珍珍回頭問道:“夢婷,你要去嗎?”
“我就不去湊熱鬧了,免得遭人煩。”吳夢婷一口回絕,她瞧見老顧家過得越好,就想到自己過得越慘,哪裡樂意過去。
徐珍珍被幾個女知青拉出去,到了外頭,便有人說:“吳夢婷怎想的,就算要嫁人,好歹也找個頭婚的,怎麽找個二婚還帶孩子的。”
“你還不知道她,瞧不上生產隊那些人唄,雖然是二婚,可人家是工人,聽說還是個小幹部呢,要是頭婚還瞧不上她。”
徐珍珍皺了皺眉:“咱別提這個了,不是要去吃喜糖嗎,趕緊走,不然待會兒發光了。”
“走走走,順道兒去看看新娘子,聽他們說長得可好看了。”
“顧明南長得也好,他們老顧家的人都長得好看。”
“那倒是。”
屋裡頭,說笑的聲音遠去,吳夢婷抬頭看向窗外,依稀只看見漫山遍野的枯葉。
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原本她不想哭,但不知為何怎麽都忍不住,索性趴在被子上狠狠哭了一頓。
許久,哭得累了,吳夢婷抹了抹自己的臉頰,將方才的狼狽和崩潰掩藏起來。
洗了把臉,吳夢婷就像是沒事兒人似的開始繼續收拾,路已經先好了,就算走得腳底下都是泡,她也得堅持走下去,沒什麽好委屈的。
委屈和眼淚沒什麽用,這是吳夢婷這幾年才明白的道理。
她看了眼老顧家的方向,忽然想著,自己結婚怕是一個娘家人都不會有了。
老顧家來者不拒,但凡是願意上門賀喜的,顧明東都抓一把糖果塞給人家。
鄉裡鄉親也都沒空著手過來,留下吃席的禮重一些,那些隻來看一個熱鬧的,進門也得搭一把菜。
就連幾個知青過來看熱鬧,手裡頭也提著家裡頭寄過來的東西,東西不多,好歹是個意思。
一直到晚上,這場熱鬧才結束。
顧明南唏哩呼嚕了一大碗面,吃飽了還說:“幸虧現在不興喝酒,光喝茶都讓我肚子快撐爆了,全是水還餓得發慌。”
說完還催錢曉茹:“曉茹,你快吃啊,我妹手藝好著呢。”
錢曉茹下意識的踩了他一腳。
顧明南驚呼一聲:“哎,你踩我幹什麽?”
原本留下來收拾殘局的顧家兄妹都看懂了,顧三妹撲哧一笑:“老二,我們忙完就先回去了,你倆以後好好過日子。”
顧四妹也笑:“二嫂,那我們先回去了,廚房裡東西都齊全,要是沒吃飽就再去盛點。”
等從新房子出來,依稀聽見裡頭錢曉茹在教訓顧明南:“你幹嘛使喚小西小北給我做飯?”
“我們倆不忙嗎,讓她們做個飯怎麽啦?”
“我今天才剛進門,哪有人剛進門就使喚小姑子的?”
“她們也沒說什麽呀……”
走出去好遠,顧三妹忍不住笑起來:“一物降一物,以後終於有人管著老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