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後,顧明東果然帶著他們幾個去捉黃鱔了。
其實秧苗剛長的時候,黃鱔才是最好捉的,這時候正值黃鱔的**期,活躍不說,還很肥嫩。
不過現在也不算晚。
夏天的夜裡,涼風徐徐,田間是此起彼伏的青蛙叫和蟲鳴聲。
顧明東打頭,顧二弟負責拿著家裡頭唯一一個剛添置的手電筒,這是顧二弟去了運輸隊才買的,因為他時常要走夜路,顧明東怕不安全。
這可是捉黃鱔的秘密武器,雙胞胎則每個人背著一個小竹簍。
不時吹來的風拂過臉頰,顯得分外的舒適。
顧明東享受了一會兒,提醒身後的人:“小心腳下,別踩著蛇了。”
顧二弟覺得耳邊的知了叫特別煩人,就說:“知了猴也能吃,咱抓不抓。”
“算了,整起來太麻煩還沒多少肉,而且抓起來特別費勁兒。”顧明東表示了拒絕。
“田雞呢?”
“還得靠他們吃蟲子,今天就抓黃鱔。”
很快,四個人就到了田埂邊上。
“噓!”顧明東比了個手勢,四個人都安靜下來沒再說話。
顧二弟舉著手電筒往水裡頭照,一旦發現黃鱔的蹤跡,就招呼大哥。
顧明東負責抓黃鱔,他的動作極輕,卻快,通常顧二弟才發現一條黃鱔,下一秒黃鱔就落到了大哥的手中。
按住,抓起,放進竹簍蓋上,一氣呵成。
“又抓到了一條!”顧亮星壓抑著興奮喊道。
出門不到一個小時,二十多條黃鱔就落到了雙胞胎背後的竹簍中。
原本空空蕩蕩的竹簍,一下子變得沉甸甸的。
雙胞胎不但不覺得累,反倒是興致勃勃,拉著顧明東繼續往下一塊田走。
偶爾老顧家四個人會遇上其他的社員,大家夥兒很有默契的錯開了地方。
雖說現在田裡頭的黃鱔也是公家的財產,但誰讓黃鱔會咬秧苗,是“害蟲”,所以只要別踩壞了秧苗,出來抓黃鱔還是被允許的。
當然,抓走的黃鱔只能自家吃,你要送人也行,但私下買賣是絕對不行的,那叫投機倒把。
下河摸魚、蝦和泥鰍黃鱔,就是缺肉的農村人最常作的事情。
有些水性好的,去洗個澡遊個泳都能帶條魚回去。
黃鱔滑不溜丟,徒手想抓住也難,別的社員沒有顧明東的好身手,一晚上能有他一小時的成果就不錯了,不過他們也不挑,田雞也是他們的成果之一。
只要是肉,顧明東嫌麻煩,總有人不嫌麻煩的。
顧三妹擔心田裡頭有蛇,顧明東他們倒是真遇到了,不過實際上蛇比人還要膽小,遠遠的聽見聲音就會遊走。
只要不招惹他們,意外的很安全。
顧二弟還沒兩個侄子安分,拿著手電筒到處亂晃,差點沒踩到趴在草叢裡休息的烏梢蛇。
顧明東伸手拽了一把:“看著點。”
顧二弟手電筒一晃,隻來得及看見烏梢蛇的尾巴。
他心有余悸,拍著胸脯說道:“幸虧沒踩到。”
隨機一想又說:“哥,烏梢蛇也好吃,聽說吃了就不會長痱子了,咱要不要過去把它逮回去。”
“這麽多黃鱔還不夠你吃嗎?”顧明東無奈了,雖說沒毒,但剛被嚇了一跳就想著吃也就顧二弟了。
偏偏顧亮星還問:“二叔,你吃過嗎,好吃嗎?”
“我當然……”顧二弟接到大哥的眼神,摸了摸鼻子說,“不好吃不好吃,有啥好吃的,咱要是敢帶烏梢蛇回去,你三姑四姑能把鍋給砸了。”
顧亮星聽了,頓時大笑起來。
顧明東拎了拎雙胞胎身後的竹簍:“累不累?”
顧亮晨表示:“不累,爸,我還能堅持一會兒。”
顧明東就索性繼續抓,打算一次性多抓點,明天也好帶一些給顧秀秀家送過去,城裡頭可沒黃鱔可以吃。
顧二弟走在他身邊,忽然說了句:“哎,那時候別說黃鱔了,連老鼠都被抓了個一乾二淨,有口吃的填肚子的就好,哪兒還能挑三揀四的。”
他說的是饑荒那幾年,老顧家差點沒熬過去,外頭連草根都快挖絕了。
這才幾年,田裡頭的黃鱔又多起來了,可惜,死去的人卻回不來了。
顧明東反倒是沒懷念的心思,隻問:“現在的日子不好嗎。”
“挺好的,我可再也不想過那種日子了。”一想起那段時間,顧二弟就覺得胃裡頭餓得發酸。
夜色下,顧二弟的雙眼似乎閃爍光芒。
顧明東笑了一聲,拍了一下他的額頭:“好好乾,咱家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
顧二弟驚叫一聲:“大哥,你滿手的泥還拍我。”
顧明東也不搭理他,繼續一彎腰就是一條大黃鱔。
就連顧亮星都感慨道:“早知道我們該帶一個大竹簍,這都快裝不下了。”
顧明東甩了甩手上的泥巴:“滿了就回去吧。”
提到回去,雙胞胎又有些依依不舍,難得大晚上跟著出來玩一趟,他們顯然還沒盡興。
“爸,再抓一會兒吧。”顧亮晨眼巴巴的說。
就連顧二弟也說:“這還早呢,現在就回去?”
還提議道:“要不我跑一趟,先把黃鱔倒回去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