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這一次的機會,劉愛花或許就真的任命了。
可明明她都快抓住了,怎麽舍得放棄。
耳邊響起顧家姐妹的鼓勵,吳萱萱的一番話,劉愛花忍住眼淚,抬頭看向王麻子:“王叔,你要是不信我,咱們可以立下字據,只要你們讓我上大學,將來我一定換你們十倍百倍的一百塊。”
王麻子沉吟不語,他心底是想要更多錢的,但相處時間久了,他也知道愛花這姑娘心思太多,這要是人走了,真的還能往家裡寄錢嗎?
一個字據有什麽用,隔壁村那知青還是結了婚,生了孩子的,結果還不是一去不回?
眼看自己好說歹說,他們就是不答應,劉愛花鼻子一酸,眼眶紅彤彤的。
忽然,劉小柱跟著一塊兒跪下來:“爸,算我求你了,你就讓我姐去讀書吧。”
一聲爸,如同平地驚雷,讓王麻子大驚失色。
“你,你喊我什麽?”
劉小柱微微低頭,臉上閃過一絲難堪,但還是堅持道:“爸,你就讓姐去讀書吧。”
一時間不管是劉寡婦,還是劉愛花,臉色都複雜不已。
一家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卻都不約而同的瞞著劉小柱。
劉小柱卻不是瞎子聾子,早在王麻子進門之後,他隱隱約約就猜到了,小孩子內心覺得羞恥,但時間久了,他也知道王麻子不是好人,對他卻真的不算差。
可他更加知道,為了他,王麻子肯定會變本加厲的壓榨姐姐。
“爸,算我求你。”劉小柱又重複了一句。
王麻子聽著他一聲聲爸,臉上的笑容抑製不住的咧開來,這會兒心裡頭哪兒還有那麽多想法,一把將兒子扶起來:“哎,小柱,你再喊一聲。”
“爸。”羞恥過後,劉小柱反倒是喊得順口了。
王麻子連聲應下,眼眶都微微泛紅,不看依舊跪在地上的劉愛花,倒是好一副父慈子孝的場景,劉寡婦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
有了兒子的這一聲爸,王麻子也不那麽算計了,笑著說道:“愛花快起來,哎,你有本事能考上大學,那爸媽只有高興的,你盡管去讀書。”
劉愛花的臉色有些發僵,她有些複雜的看了眼弟弟,感激和苦澀的滋味,一時間讓女孩不知道該說什麽。
許久,她乾澀的喉嚨才發出一聲:“爸,謝謝你。”
“這些年你辛辛苦苦下地乾活,養活我們姐弟,這些恩情我都記著,將來我能賺錢了,一定會好好孝敬你。”
對於女兒的這一聲爸爸,王麻子倒是不那麽在意,隻淡淡說了句:“愛花,這都是你弟弟為你求來的,你要是有良心,將來有出息了記得提拔他。”
劉寡婦抿了抿嘴,提醒道:“那字據還要不要立。”
王麻子看向劉愛花,後者咬了咬牙,打算去拿本子。
誰知道劉小柱卻攔住她:“爸、媽,今年我是沒考中,但我會繼續好好複習,等明年繼續考,我就不信自己考不上大學。”
“有志氣,不愧是我兒子。”王麻子一聽這話,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有劉小柱插科打諢,到底是沒讓劉愛花當場立下字據。
其實生產隊跟劉小柱一樣沒考上大有人在,高考是座獨木橋,不只是需要實力,也需要一定的運氣。
吳萱萱就是運氣不好的,知道這一次高考不限制成分後,她就咬咬牙去報名,一番周折好不容易拿到考試的資格,結果考試前一天著了涼,考場上上吐下瀉。
幸虧顧家兄弟就在門口等著,順帶把她接了回來,不然非得鬧出大毛病不可。
這麽一來,吳萱萱心知自己肯定是考不上了。
她怕父母擔心,強打起精神來安慰他們:“其實就算是參加了考試,政審那關也過不了,這樣也好,直接死心了。”
周子衿心疼的摟住女兒,他們倆都是大學教授,女兒是他們手把手教出來的,要是一切順利的話總不能比那些知青考得差。
吳萱萱笑了笑,又說:“其實這樣也好,我舍不得你們,萬一考上了我也不放心一個人走。”
十年的時間,吳巍也蒼老了許多,曾今的他溫文爾雅,一看就知道是文化人,可現在卻手腳粗大,滿頭白發,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六七十了。
聽見女兒懂事的話,吳巍歎了口氣:“都是我們拖累了你。”
吳萱萱拉住他的手:“爸,我不覺得是拖累。”
“上河村很好,風景好,人也很好,雖然下地乾活是累了點,但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我心裡頭就是開心的。”
她一點兒也不後悔跟著父母一塊兒被下放。
眼看一家三口就差抱頭痛哭了,鄭通咳嗽一聲,提醒道:“行啦行啦,今年不行還有明年,再者,明年指不定你們就不在這兒了。”
吳巍和周子衿的臉色都是一邊:“鄭老先生,你是不是有什麽消息?”
鄭通指了指上面:“都說要平反呢,咱們也沒犯下什麽大罪,有這個功夫抱頭痛哭,還不如寫信聯系聯系老朋友,指不定還能快些回去。”
“回去?”周子衿有些恍惚的問,“我們還能回去嗎?”
她一直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可她發愁啊,女兒越來越大,出落的亭亭玉立,上河村算是風氣極好的生產隊了,但偶爾也有二流子過來張頭探腦的,尤其是村裡頭老光棍吳老三,最近來的次數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