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皮膚有些蒼白, 看著似乎生過一場大病,一直沒養好,看著也比現實中瘦弱許多。
忽然, 孫淑梅一個踉蹌就要跌倒。
一隻手扶住了她, 悶不吭聲的幫她挑起了水桶往劉家的方向走。
孫淑梅愣了一下,追了上去:“哥,你怎麽來了?”
夢裡頭,孫濤臉色沉凝,整個人黃瘦不已,看著精神頭也不大好, 聽見妹妹的話,他擰著眉頭罵道:“我要是不來,還不知道他們劉家好大的臉,讓你一個新媳婦出門挑水。”
孫淑梅竟嫁給了劉大柱?這倒是跟他的猜測一樣,但為什麽?
顧明東顧不得驚訝, 繼續往下看。
孫淑梅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卻反過來安慰哥哥:“哥,大柱和婆婆對我都還不錯,小姑子和小叔子也還算聽話,我都嫁過來了,家裡頭事情總得乾一些。”
“可是……”孫濤卻心疼的很。
孫淑梅只是說:“哥,還是讓我來吧,省得待會兒被人看見。”
孫濤原本挺著的後背一下子傴僂了:“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不聽勸,一定要去幫小海,爸不會死,你也不會被逼得嫁給這樣的人。”
嚴海?孫家姑父?顧明東心思一轉,便將真相猜了個七七八八,在大風暴之下,如果孫家跟被打倒的嚴家扯上關系,恐怕境況真的不大好。
孫淑梅臉上也閃過一絲落寞,卻還是打起精神來,笑著說:“劉家窮是窮了一些,至少成分好,而且離表哥家也近,能相互照看。”
孫濤臉上閃過憤怒:“就他?連兒子弟弟都照顧不好,好好的家鬧成這樣,不需要你不去照顧他就求神拜佛了,還指望他來照顧你。”
孫淑梅歎了口氣:“表嫂走得太早,阿東表哥跟她感情好,一時半會兒想不開也正常。”
孫濤冷哼一聲,顯然是不讚同的。
“我也沒資格說他。”孫濤如此說,顧明東沉溺悲傷,連兒子和弟妹都顧不上,他還不是因為一時衝動,害得家人都被連累。
孫淑梅搖頭說道:“大哥,那事兒不怪你,小花也在呢,當時你不衝上去,我也會衝上去的。”
她一臉落寞,白小花和嚴海,是他們兄妹倆各自最好的朋友,如今卻落到那樣的下場,而他們連照顧都沒法照顧。
孫濤隻說了一句:“只要有機會,我會偷偷去看看他們,但這次我會小心的。”
見妹妹釋然的微笑,孫濤也沒有繼續提老顧家的事情,從懷中掏出一筆錢塞給妹妹:“這錢你拿著,自己買點好吃好喝的。”
孫淑梅滿臉吃驚:“哥,你不是被工廠停職了嗎,這哪兒來的錢?”
“這事兒你不用管,我有來錢的地方。”孫濤說道。
說完孫濤就忙不迭的跑了,沒給孫淑梅追問的機會,孫淑梅擰著眉頭,挑著水進了屋,眼底滿是擔憂。
顧明東上帝視角看著這一切,看著表妹不得已下嫁,看著孫家敗落,看著劉家對新媳婦的各種苛待。
但孫淑梅是個聰明人,剛嫁進門的時候,劉家家窮,劉大柱也不是個體貼人的性子,婆婆劉寡婦更不是好相處的,到處都是心眼子。
可時間久了,孫淑梅反倒是把日子過了起來。
跟隻想著將來享福的白小花想必,孫淑梅一開始的日子簡直是熬苦汁,還無處可說。
沒有人知道她為了維護這個家付出了多少,也不會有人曉得她貼身的那顆玻璃珠,有著多麽驚人的作用。
上河村一下子變得順風順水起來,尤其是劉家有吃不完的蔬菜糧食,甚至還能偷偷賣了攢下本錢來。
旁人只看見劉家的日子一日日起來了,熬過了十年,原本默默無聞,還喜歡偷懶的劉大柱一下子變得靈通起來。
他成了第一批走出上河村,下海做生意的人,賺得盆滿缽滿。
所有人都覺得,劉大柱發達之後肯定會嫌棄家裡頭的黃臉婆,為了孩子不離婚,說不準也是家裡紅旗不倒,外頭彩旗飄飄。
讓人覺得奇怪的是,多少年過去,劉大柱似乎真的對孫淑梅一心一意。
兩個人的愛情故事,甚至登上了報紙雜志,被一代人傳為美談。
除了顧明東之外,無人看見孫淑梅那顆光澤漸漸暗淡的玻璃珠,也沒有人看見她風光背後的心酸和勞累。
不是孫淑梅離不開劉大柱,是劉大柱根本離不開妻子,一旦離開,他的風光無限都會成為水中樓台。
孫淑梅簡短的一生,帶著無盡的無奈。
顧明東看完,才算明白白小花為什麽要搶走玻璃珠和劉大柱。
前者是金手指,後者是金龜婿,她倒是兩者都想要。
只可惜白小花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看書的話,恐怕旁人還以為孫淑梅的金手指是那顆玻璃珠,帶上之後不缺吃喝,其余一切都靠劉大柱發家致富。
所以丟了那顆假玻璃珠之後,白小花一開始瘋狂的找過,但實在是找不到就也放棄了,沒把這似乎只能“種地”的金手指放在心上。
殊不知不缺吃喝,只是舍利子微不足道的作用之一,它帶來的強大氣運才能支撐柱孫淑梅看起來順風順水的後半生。
更別提孫淑梅對劉大柱極為耐心,花了那麽多年時間一點一滴潛移默化的改變他,對劉寡婦又十分孝順,就算是挑剔的劉寡婦也挑不出錯來,在她生下兩個孫子之後才滿口誇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