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像個患上老年癡呆,輕而易舉被拐走的老奶奶。
坐下後,徐淑芸聽聞方星泉的口味和女兒一模一樣,心緒翻湧,到底沒忍住落下淚,輕輕用手帕擦拭。
美人落淚,惹人憐惜,哪怕是韶華已逝的美人依然如此。
方星泉有些手足無措地關切道:“您怎麽了?是哪裡不舒服嗎?我們還是上醫院吧。”
徐淑芸擺擺手,“我沒有不舒服,不用上醫院。”
她淚眼婆娑地注視著方星泉,溫熱的手顫抖著撫上方星泉的臉。
方星泉沒動,心中卻是一團亂麻,如此近的距離,他不可避免地察覺眼前人跟自己長得頗為相似,如果僅僅如此倒不至於擾亂他的心弦,真正讓他在意的是徐女士的反應。
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為什麽會淚流不止?又為什麽會用這麽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
似乎一切都指向同一個答案,一個叫人不敢觸及的答案。
“誒喲,媽,您怎麽哭了?”方蘅停好車回來沒找到他媽,剛要打電話就透過咖啡廳玻璃瞧見他媽和一道熟悉的身影。
快步趕過來一瞧,他媽正簌簌落淚。
胡亂抽紙給他媽擦擦眼淚,徐淑芸一把推開他,把她的妝都擦花了,力氣大得像要擦下一層皮。
“別哭了,把星泉都嚇到了。”方蘅可不是他爸,一口一個芸芸,倆口子常常納悶兒懷方蘅的時候是不是吃錯了東西,否則怎麽會生下一個鋼鐵直男。
方星泉搖頭,坐回對面,“沒有,哭多了傷身,您當心身體。”
少年修長的手指將服務員端來的飲品遞到徐淑芸面前,動作優雅輕緩,沒發出一點兒聲響。
徐淑芸嗔怪地瞪了方蘅一眼,看看什麽叫小棉襖,說話多好聽。
“方董您喝點什麽?”方星泉主動詢問。
方蘅隨意點了杯咖啡,挨著徐淑芸坐下,三人一陣沉默,場面詭異尷尬。
“咳——”方蘅假意咳嗽一聲,放在桌下的手捏成拳頭。
“那個……星泉啊。”
方星泉抬眸,“嗯?方董您說。”
對面的少年氣定神閑,襯得自己這個叱吒風雲的老男人越發手足無措。
徐淑芸恨鐵不成鋼地拍了兒子手臂一巴掌,“還是我來說吧。”
徐淑芸目光溫柔地投向少年,“對你來說或許有些突然,但我們已經等了太久,不願再浪費一點時間。”
“你的母親方槿其實是我的女兒,我是你外婆。”
空氣寂靜片刻,方星泉吐出一句:“可是我查到我生母叫解槿。”
方蘅解釋道:“我已經和席董確認過了,解槿是我妹妹的化名,你的生父叫解維鈞,她大概是想隱藏身份,不願被我們找到,所以才取了這個名字。”
“席叔叔知道了?”方星泉問。
方蘅不想他最關心的居然是這個,又想揍席亭舟了,壓下這股情緒,說:“嗯,我聯系過他,拜托他先別告訴你,我們想親自和你談一談。”
方星泉的反應出奇平靜,聞言微微頷首,掀起眼皮看向他們:“所以我母親為什麽不願意被你們找到?”
徐淑芸驟然攥緊拳頭,指甲掐進肉裡,兩人雙雙緘默,半晌後徐淑芸按住方蘅手背,阻止他欲解釋的話頭,主動開口:“是我和她爸爸對不起她。”
“當年,我們發現她和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交往,逼迫她趕緊分手,她不願意,她爸爸就把她關在了家裡,不允許她出去。我給她介紹了許多青年才俊,希望她能忘記那個男人。”
徐淑芸哽咽著講述過去,她無數次後悔對待女兒的態度過於強硬,讓她和丈夫徹底失去了女兒,當方蘅告訴他們方槿已經不在了,雖然早有預料,但她仍然難以接受,丈夫更是當場捂住胸口暈了過去,要說最自責的當屬方鴻川,於他而言,無異於親手逼死了女兒。
這會兒方鴻川仍躺在醫院裡,若非方星泉這邊出了事,他們也不會馬不停蹄地趕過來,匆匆出現在方星泉面前。
如今,作為方槿唯一的孩子,方家唯一的小輩,方星泉簡直是他們的心尖尖,他們有多喜愛這個孩子,就有多麽害怕他記恨他們。
可是,方星泉知道全部真相後,真的會原諒他們嗎?
徐淑芸悲哀地保持一分僥幸,即使不原諒他們也沒關系,只要允許他們看看他就行。
真相與方星泉的猜測相差無幾,所以他聽完徐淑芸的講述後,並無太大反應。
解槿,不,應該是方槿的日記裡寫到,她甚是思念自己的家人,時常夢到童年趣事,她思念父母,兄長,也思念窗前的花田,可是她做錯了事,配不上那麽好的家人,他們不會原諒自己。
“孩子,即便你恨我們也沒關系,但請你允許我們偶爾見一見你。”徐淑芸打開包,從裡面拿出一個文件袋,裡面鼓鼓囊囊裝滿了資料。
“這些都是屬於你母親的東西,我把它們交還給你。”
方星泉隨便瞅了眼,呼吸凝滯一瞬,他媽好有錢,不愧是富家千金。
“不用給我,這些應該都是你們的財產,你們有權不給我。”方星泉把文件袋推了回去,燙手。
徐淑芸破涕為笑,“裡面和方家有關的東西很少,基本都是一些不值錢的房產,汽車,唯一值錢的大概就是芸生的股份,其余的都是你母親自己掙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