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亭舟遞給他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從前沒經驗被你忽悠過去算不得冤枉,經歷過一回後,仍察覺不出異樣,你當我傻嗎?”
“咳咳……”方星泉假意咳嗽,扭過頭不敢看席亭舟的眼睛,果然如此。
“那你為什麽沒質問我?若無其事繼續和我在一起?”方星泉回憶近段時間席亭舟對他的態度同以往並無差異,頓時升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席亭舟該不會是個戀愛腦吧!
席亭舟薄唇微斂,輕輕搖頭,“我也很掙扎。”
他抬首凝視方星泉的眼睛,如實相告:“我每天事情確實很多,工作繁忙,但實際上只要我想,完全能夠空出時間休息,席家和林家的事有專業律師團隊處理,新公司這些年穩步發展,雖然有了大動作,但按部就班就行。”
“我故意讓自己陷入忙碌,因為我暫時不清楚該如何面對你,我很糾結,我的理智提醒我你欺騙了我,我應該找出你接近我的目的,你戲耍我的感情,踐踏我的尊嚴,你必須得到懲罰。”
方星泉攥緊拳頭,身體崩成一張弓,嘴唇泛白。
席亭舟將他的反應收入眼底,繼續道:“可是我的身體,我的靈魂,我的一切都不自覺偏向你,我總會下意識為你找理由,找借口,每同你見一次面,我的理智便崩塌一分,時間越久我越是深切地感受到我有多迷戀你。”
寬大的手掌撫上少年蒼白的臉,指腹細細摩挲手下溫熱細膩的皮膚,“星泉,當我以為你消失在那場大火中,我再也無法見到你,觸碰你,親吻你,我忽然意識到我真正無法忍受的不是欺騙,而是失去你。”
“如果能永遠和你在一起,即使被你欺騙一輩子,我也心甘情願。”
方星泉很少聽席亭舟一次性講這麽多話,向來喜歡獨自消化情緒的男人,願意同自己剖白,仿佛將心掏出來呈到自己面前,方星泉不知不覺間早已淚流滿面。
兩世經歷,前世他花了一輩子去追尋家人虛無縹緲的愛,卻慘淡收場,今生無心插柳柳成蔭,意外找回真正的家人,得知自己是帶著期待降生的,而席亭舟則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驚喜。
誰不想得到一份沒有條件的愛意,但腦子清醒的人都知曉,這種東西遠比寶石更稀有,與其說是奢求不如說是妄想。
可他卻遇上了,比寶石更珍貴,更璀璨的愛。
他沒有說錯。
席亭舟果然是他的太陽。
——
方星泉的寒假大部分貢獻給了醫院,他自我感覺良好,方舅舅和席亭舟卻壓著他多住一段時間。
作為本地人的周壹聽聞他受傷的消息,前來探病,瞧見方星泉住的獨立病房,吱哇亂叫,“我去我去,你這哪裡是病房,完全是酒店高級套房。”
他提著果籃進來,就見一位阿姨把削皮切好的水果端過來,笑吟吟接過他手裡的果籃,“您和小方先生玩,需要什麽吩咐我一聲就行,我在小廚房裡。”
周壹目瞪口呆,“啥……啥情況?”
他邊問邊用小叉子叉起一塊蘋果塞進嘴裡,“唔!!好好吃,怎麽和我買的不一樣?”
方星泉輕描淡寫道:“我外婆不放心我,讓家裡的阿姨過來照顧我幾天。”
“好吃你待會兒帶點回去,我朋友他們送的,好像是今早剛從他們家果園摘下來空運過來的。”
周壹張大嘴巴,萬惡的有錢人。
“哦,對了我剛才來的時候遇上小喬了,他讓我替他問聲好,他沒臉見你。”周壹咽下口中水果道。
方星泉應了聲,沒接話,周壹偷覷他兩眼,“要我說本來也不關小喬的事,他就是太善良了,啥都往自己身上攬。”
方星泉猜測紀鑫能在被人追債的情況下安穩度日,甚至有錢去S市,其中少不了喬佑雨幫忙,喬佑雨或許認為自己算是間接傷害了他,所以才無顏來見他。
同方星泉推測的一樣,喬佑雨今天原本想來探望方星泉,本就躊躇搖擺的心在遇到周壹的刹那,宛如做賊被抓,倉皇逃竄。
誤打誤撞遇上被兩位警察守著的紀鑫,他坐在輪椅上,一身寬大的病服罩在他瘦削的身體上,空蕩蕩地漏風,身上多處纏繞著繃帶。
似乎心有所感,紀鑫忽然側過頭,一眼發現走廊上的喬佑雨,高大的青年被窗戶透進來的光照耀著,乾淨得不真實。
紀鑫完好的右眼漸漸睜大,心中升起一股難言的情緒,他是來看自己的?
然而,下一秒,從前他百般羞辱,無論如何也趕不走的青年,竟在他的注視下往後退了一步。
刹那,溫暖的陽光化作冰霜雨雪將紀鑫吞沒。
紀鑫嘴唇囁嚅,試圖喊出青年的名字,青年倏地擰緊眉頭,排斥地再次後退,頭也不回地跑開。
“喬佑雨!”
紀鑫大叫,嗓子只能發出粗糲難聽的音節,身體遽然僵硬,他忘記了,他的聲帶在那場大火中被濃煙熏壞了,他再也無法正常說話,也再無可能喚出青年的名字。
因為他心中的惡念,他試圖拉方星泉同歸於盡,而方星泉卻在擺脫他後,在他奄奄一息之際,折返回來用藤蔓將他拖出去。
“我巴不得你死,但我還是希望盡可能乾淨點,別把他弄髒了。”
迷蒙間,紀鑫聽到這樣一句話,方星泉口中的「他」大概是指席亭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