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見到了陳意,還有被陳意一起帶到山上玩的弟弟和妹妹們。
那個時候陳意剛好成年,最小的弟弟只有11歲。
賀恬禮只是看了一眼最大的,目光卻落在了最小的身上。
陳意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農村男孩,沒見過什麽世面,長相也普通的扎堆。
尤其是他臉上帶著的拘謹、靦腆的笑,都讓賀恬禮不感興趣。
只有最小的弟弟陳然,在看到他的時候,眼裡露出幾分怯意,像是小孩子天生就能感知善惡一般。
賀恬禮來了興致,他有東西玩了,無所謂那東西是人是鬼。
因為老板的要求,陳父雖然很懵,但是也知好歹,他讓陳意帶著弟弟妹妹多去山上走動。
陳意並不知道災難正在降臨,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遲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捉弄後,賀恬禮才發現,陳意竟然給他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驚喜。
這個出生於農村的普通男孩,比常人更加能忍,無論是忍受痛苦,還是精神上的摧殘。
陳意懼怕賀恬禮,因為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經常把他弄受傷。
而他除了默默接受,沒有其他辦法。
他不想被父母責怪,更何況弟弟還那麽小,有些事他知道不能說。
陳意覺得自己應該是痛恨賀恬禮的,但事實上,他難以抗拒賀恬禮的靠近。
尤其是賀恬禮會撫摸著他的臉頰,用溫柔的聲音為他描述一個全新的世界。
他從未看到過的美麗世界,他告訴陳意海裡的生物,告訴他世界上還有白種、黑種人之分。
時間久了,陳意成了賀恬禮發泄苦悶的容器,某一瞬間他好像真的能看見賀恬禮給他描述的黑暗、恐怖的世界。
那是賀恬禮的心理世界,充斥著暴力、血腥與絕望。
賀恬禮想著如何帶著陳意一起死亡,陳意想的卻是解救賀恬禮。
他會絞盡腦汁為賀恬禮編造恐怖故事,正因為他沒有上過學,也沒有什麽見識,他的思想太過自由。
他所能想到的,是賀恬禮無法觸及的世界。
當夢與現實交接,賀恬禮只能在夾縫中苟延殘喘。
賀恬禮生日那天,陳意送了他那本故事書,整整54個恐怖故事,對應著賀恬禮送給他的撲克牌牌數。
再然後不久,賀恬禮被父親喊回了國。
他和陳意道了別,說是過一段時間就會來接他。
他們會永遠在一起,在國外沒有人會在乎相愛之人的性別是否相同。
賀恬禮騙了他,那時候的國外還遠沒有現在這般開放,但那又如何呢。
在他的莊園裡,不會再有其他人出現,那就是他們的私人小世界。
“我在中國的簽證出了一點問題,想要回國一直被拒簽,拖了大半年我才回到國內。”
“那個時候,我已經找不到陳意這個人了。”
賀恬禮也沒想過,陳意的父母會帶著他們搬家到另外一個省份去。
沒人告訴他這件事,即便他在走之前特意叮囑過大廠的老板,讓他留意陳意一家子的動向。
但那個上了年紀的老板,他並沒有將其放在心上。
他認為賀恬禮這樣的公子哥哪怕是被冷落了一段時間,也是暫時的。
更何況他已經被接回了國,估計是不會再回來了。
他不想多操那份心,賀恬禮就這樣和陳意失去了聯系。
“我在國內呆了三年,這三年裡我一直居住在那座山的別墅裡,哪裡也沒去。”
“我覺得吧,陳意遲早會回來的,只要我願意等,只要我能等得起。”
老人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痛苦的笑。
“可是後來呢?我等來了陳意的死訊。”
“陳意是自殺的,我和他的事被他父母發現了。”
“那種年代啊,男同性戀是種多麽稀奇的怪物,陳意的父母對他又打又罵,甚至請了好幾個神婆來看病。”
“他們回到了陳意的老家,鬧的當時整個村子裡的人都知道。”
“陳意逃出來過兩次,兩次都被抓了回去,他想來找我,可是他沒能逃得掉。”
“再後來,陳意跳井自殺了。”
“我在那棟我們初遇的別墅裡,聽完了與他錯過的這幾年的故事。”
“知道是誰把這些事告訴我的麽?”老人垂著眼,聲音很低很低。
宜圖問:
“是誰?”
“陳意的妹妹,陳慧。”
陳慧其實是想救她的大哥的,可是她沒來得及。
這樣的家庭因為陳意,徹底成了悲劇。
陳母整日以淚洗面,陳父總是沉默著不說話,然後找遍了各種偏方迷信。
陳然也才十四五,他不懂大人的苦難,只知道埋怨哥哥乾得好事。
陳慧和陳瑤怕極了,兩姐妹還是咬咬牙商量著如何能騙過父母,好歹能出去一個。
只要見到賀恬禮,賀恬禮總會來救大哥的。
但到底還是太遲了,陳意投井自殺了。
陳慧和陳瑤抱著哥哥的屍體大哭,然後兩姐妹都選擇了離開老家。
因為心結所致,陳慧還是選擇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只不過她再也沒有上過山,也並不知道賀恬禮就在山上一直苦等。
直到一次機緣巧合之下,她的老板讓她上山給戶主送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