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穿越者待在一起卻不是!
每一秒都在挑戰他的耐心,每一秒他都想趕緊回家。
杜仙澤那邊同樣是身心俱疲。
他不懂,反派在原作裡不是高冷儒雅的麽?居然查了他一個多小時的戶口,還抓住前後不一的地方各種詳細盤問。
要命,他做了那麽多世界的任務,關於這個世界“爸媽”的生平細節上哪兒記那麽清楚去?幹嘛揪住不放啊,太難為人了吧。
好容易,反派放過了他。
結果又突然起身去了門邊,開始弄鎖。
二十年後的防盜門設計精巧,不僅需要專業的開鎖工具,有的甚至需要把整個門卸下來。二十年前卻還不興防盜門,“鎖門”就是字面意義上的在鐵門上掛個又大又黑的鎖。
裴臨拿了一隻發卡,幾擰咬成鐵絲狀,對準鎖芯就插了進去。
這個年代的鎖,只要技術有,鐵絲就能開。
而裴臨恰好就是這麽一個優秀的開鎖匠。九歲以前,他住在爺爺奶奶家,在小縣城的邊上,外面是無盡的田野。
爺爺奶奶晚上睡得早,小裴臨卻經常睡不著。
每次想爸爸媽媽了,就會偷偷開鎖溜出去,去田埂上坐著。
月明星稀,麥田裡風聲習習,小小的他習慣了孤零零一個人對著漆黑的夜空,聽著麥浪聲,天地那麽廣大。
他會躺在田埂上做夢,青青螞蚱從身上跳過。
他會想著將來跟爸爸媽媽在一起的日子,一家人和樂融融像童話故事一樣。
很多年後,他去了世界各地,躺過各種各樣的麥田,對著差不多璀璨的夜空。
很美,他還是孤單一個人。
鎖開了。
“你在這待著。”裴臨回頭對杜仙澤說,“別跟著我,回頭你丟了我沒法跟我媽交代。”
然而不行,杜仙澤非要跟著。
裴臨就也懶得管了。
Seth說過,不能“直接勸退”穿越者。
不能跑到他們面前說,“我知道你是穿越者,你任務完成不了快點滾”。正確的操作是“不經意勸退”,通過一次次大大小小的挫折,讓穿越者自己意識到這個世界凶險,超出能力范圍,從而自動認虧退出。
裴臨本來倒也沒想要不經意勸退杜仙澤。
但誰讓他非要跟著?
【seth,你到底在哪?】
電話對面,粗重的呼吸聲,壓抑隱忍的呻吟,身下樹葉輾轉的沙沙聲。
【Seth,你還能出聲,就不能回答我一句?】
公園不大,可裴臨粗略找了一圈,竟一時沒找到人。
“霍修珣!”
他這一喊,直接給杜仙澤喊懵了,反派他……喊的是男主是名字嗎?
下一秒裴臨就看到了人!
多虧霍修珣一身熒光綠,在公園偏僻的角落的枯葉堆裡多少有點扎眼。
裴臨跑過去,抱起蜷在樹下的人,男孩髒兮兮破破爛爛的,看起來就像一隻被狠狠蹂躪過的小貓小狗。
杜仙澤懵上加懵。
他隱約記得前輩說過,廢物美人平時要看起來白白嫩嫩,可可憐憐,像惹人心生憐愛又心生蹂躪的小貓小狗。
好家夥,男主直接一步過位,像被蹂躪過的流浪狗!
巨慘。
會讓人完全於心不忍,把他抱起來的那種慘。
所以,才會就連反派都於心不忍,把他給抱起來了?
裴臨微微皺眉。
懷裡的人此刻單薄得像是沒有骨頭,連脖子摸起來都是冷的,比在醫院的那一晚還要顫抖虛弱。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睜開,染著痛,嘴唇都咬傷了。
裴臨低聲:“既然還活著,叫你你就不會答應一聲?”
霍修珣咬著牙,把頭埋進他肩窩。
不答應,就不答應。讓你在那幫矯情鬼吹手指,我一個人痛死算了。
裴臨:“去醫院。”
“不去……不是病。”
是劇情。他一周沒回家,應該是避開了一兩頓酒後毒打,每次劇情回歸的方式不一樣,上次是崴腳這次是病痛,忍忍就過去了。
裴臨歎氣:“我帶了胃藥,還有止痛藥,不管有沒有用你先吃點。”
霍修珣瞳色茫然,微微有了一絲光。
他呆呆看著裴臨面無表情騰出一隻手,在衣服兜裡掏啊掏。
一瞬間,無數回憶,無數畫面,無數被荒廢的秋天。
霍修珣想笑的同時是一陣劇烈的頭痛耳鳴,隨即反而更想笑了,想笑自己,他這人性格實在也太差了——此刻充斥滿腦子的,竟然全是嘲諷。
哈哈,哈哈,冷漠無情的裴教授,竟然也會替人隨身帶藥?
難以想象,這真是一處的裴教授?
一個連自己都苛待,連自己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他會對誰溫柔?別做夢了,肯定藏著後招,不是居心叵測,就是在玩糖衣炮彈。
藥很小幾片,很苦又澀。
很難吃,應該馬上閉眼吞下去,但霍修珣含著它們,任由化開。他竟舍不得那真實的苦澀。
他舍不得這一刻的所有。
手臂的支撐,肩膀的暖意,無奈的灰眸,漫天落下的紅楓……
要是小的時候他有他陪。
要是曾經那個缺愛的小小小朋友,能得到奢望的抱抱。
也許,他會一直好好的,跟他一路打打鬧鬧一起念大學,後來做同事,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