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教授出事以後,艾爾文楊轉機來了國內,終於同一處的“網友”見了面。
後來,更是通過層層審批成為一處的“外援專家”。
褚巡、卓紫微、小祁總……同他想象的超級精英形象非常不同,尤其是卓紫微和小祁總,完完全全就是社畜日子人,每天從踏入警備森嚴的辦公室開始就不斷進行一些泡養生茶、擺弄頸枕坐墊的磨洋工行為,日常失去靈魂地工作,並早早盼著下班。
那個叫褚巡的倒是真心熱愛工作,天天免費加班。
只可惜此人從動作眼神到思維方式都明顯地不正常,看到犯罪分子就像野貓看到了獵物一般興奮,日常掛著嘲諷的笑意,也不知這麽個不對勁的玩意兒是怎麽成功混入好人陣營的。
那位英年早逝的裴教授,聽說倒是一處不可多得的正經人。
正直、優雅、理性、平易近人。
大家都這麽說,艾爾文楊本來是信了的。
“……”他信錯了!
此刻,霜降世界裡的天空是紅寶石般的瑰麗沉色,上面銀河蜿蜒、星輝滿布。那樣高遠空曠的天幕之下,是一道夜色中森林裡流淌的靜謐小溪,螢火蟲點綴的船飄蕩在小溪上。
裴教授正以一種無比放松的姿態,咬著一棵草葉,舒舒服服躺著看星星。
在他身邊,成年seth有著分明冷峻的面龐,他琥珀色的瞳看著他:“你特意把我弄過來,就沒有別的事情了?”
“嗯。我有點睡不著,找你一起來看看星空。”
“我一直覺得,南半球的星空最美。那邊陸地少、國家也少,沒有像北半球一樣因為城市工業化而製造出大量的光汙染,因此銀河更清晰。而且,銀河之心也是在南半球天蠍座和人馬座的方向。”
“你看,南十字座。”
他指著天空,修長的手指畫出十字星,“那邊是麥哲倫星雲,是南半球裸眼能看見的最遙遠天體。”
“還有,”他把手中一隻小小的雙筒天文望遠鏡遞給霍修珣,“你把它對準天蠍座的方向,能看到2000光年外的蝴蝶星團,一群藍色的星星組成的扇動著翅膀的藍色蝴蝶,特別漂亮。”
霍修珣接過望遠鏡,卻暗自垂下眸。
因為,盡管螢火點點、微風柔和,盡管裴臨那雙灰色的眸裡此刻綴滿了璀璨的星河是世上不可多得的美景,但心虛的人……總是免不了被害妄想和過度防備。
楚真淮消失後,他其實並不想要這麽快就見到裴臨。
總覺得,裴教授是個很機敏的人,或許自己會露出破綻,或許有什麽細枝末節被他覺察。或許是日有所思,這幾天他還常常會做同一個噩夢。
夢裡,一切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是他自作聰明,沉溺在幸福與痛苦中不可自拔,而裴臨高高在上,從頭到尾什麽都知道,從頭到尾都沒有真的入戲,始終高高在上地冷眼看著他。
“裴教授……你,為什麽會睡不著。”
他終於還是問了,聲音澀啞。
他等待著宣判,又或許什麽都沒有在等。
直到蒼白的指節被一抹溫暖覆上,溫柔的指尖包裹著他的手腕,略微僵硬的冷意被一點點驅除,裴臨輕輕笑了,帶著溫和:“你覺得呢?”
“……”
“我在國外待了那麽多天,和你隔了那麽遠的距離,我想你了。”
“所以,才把你捉過來看星星。”
“……”
捉,一個多麽可愛的動詞。
微風柔和,帶著甜甜的香,灼燒著呼吸。霍修珣一腔無所適從,胸腔緊縮,恍惚而不真實。那一刻,他竟然像個失魂落魄的少年一樣想要逃避,下意識甩了甩被緊緊握住的手腕,沒能甩開。
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能承受的,是十四歲的少年帶他約會,他還可以努力克制。卻受不了他突然用這種成年男人的樣子和成熟的音色,跟他說了一句“想你”。
片刻後,霍修珣終於意識到自己不該的慌亂。
“小珣”可以失態,他不在乎,誰讓綠皮小恐龍開始人設就被他給玩砸了,從那以後就一直在破罐子破摔。作妖、撒嬌、別扭、不講道理。
但seth不一樣。
他希望Seth在裴教授面前,能永遠優雅、危險、神秘、難以掌控。
於是他徹底不動了。
任由裴臨的手指從他的手腕遊移下去,到握住他的指尖十指相扣。想著自己也曾去過很多的地方、見過很多人,在光怪陸離的複雜世界遊刃有余。別人都說他是陰險狡詐的變色龍,說他唯恐天下不亂、什麽都不在乎。
那樣的大壞蛋,又怎麽會害怕被人牽一下。
夜風安靜,繁星如雨。
小船悠悠蕩蕩,霍修珣閉上眼睛,想起很多年前,他跟著在英國廣場喂鴿子的裴臨,一直跟去了麥田怪圈,在也是如今夜一片鏽紅的夜空下,他看到裴臨在那麥地裡躺下,銜著一根嫩綠甘甜的麥苗看星空。
他所渴求的,是那樣一個自由而孤單的靈魂。
他以為他永遠得不到。
時隔那麽多年,他終於可以與他並肩躺在同一片星空下,共享同樣頻率的呼吸。
……
艾爾文楊從小受歡迎,並不會看不慣別人撒狗糧。
而且他也不是那種一根筋的“政治正確”類型,覺得國家公務員裴教授毫無立場半夜與劣跡斑斑的犯罪分子搞浪漫看星星,這個人就一定戀愛腦降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