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珣:“褚處長覺得以我的樣貌、能力,洗白之後,符合裴教授的理想型麽?”
褚巡笑笑:“看來是蓄謀已久。”
……
唯余賈警官一人凌亂。
嫌疑人蓄謀已久,裴教授羊入虎口。他思來想去,無論怎麽看裴教授那清冷樣子,都是氣質優雅一身正氣。這樣嚴肅認真的好人居然被犯罪分子蓄謀已久?
裴教授,危。
可惜審訊結束了,裴教授之後不太有理由來三監了。他要怎麽提醒他注意安全啊?
結果,萬萬沒想到,不出幾天就又見面了。
原因是犯罪嫌疑人seth他——又病倒了。
這次是胃疼,整個在病床上蜷成一團。裴臨去看他,他正在被醫生逼著吃粥養胃,小恐龍一直嬌氣嘴挑得很,可最不愛吃這些沒味道的東西,吃得一臉煩躁痛苦。
可看到他來,還咬著牙逞強:“放心,死不了。”
裴臨知道有些話他不該說。一如他看到犯罪分子,不該腦中直接閃過小恐龍這樣的詞匯。但到嘴邊的衝動,他沒忍住。
“又胃疼,”他歎氣,“是不是又背著我吃涼的了?”
他明明沒有任何相關記憶,卻說這種話,不負責任極了。霍修珣粥也不吃了,也不理他,就整個人縮在被子裡一直掉眼淚不肯出來。
裴臨:“……”
他隻好在外頭默默剝個橘子。
滿屋子的柑橘香。
良久,霍修珣才重新從被子裡出來。他們進行了一些友好禮貌的成年人聊天,他跟這位“將來的同事”介紹一處的布局和人際關系,詢問他新宿舍要怎樣布置。
霍修珣跟他聊以前交鋒時,他到底是用什麽辦法破了裴臨的很多進攻的。
可謂是共同語言很多,交流順暢。
但他仍然能看出來對方藏著很多委屈。成年恐龍有委屈但不說,只是從杯子角角底下伸出手,試探性地肢體接觸。
裴臨沒有躲開。
他覺得他不應該躲開。
……
太多不合理的地方,太多呼之欲出的可能。
裴臨人生第一次認為比起理智,他應該更相信自己的直覺。但是直覺……會告訴他什麽?從醫院回來天色已晚,他洗漱完畢,人在房間一邊擺弄手上的戒指一邊發呆。
“小恐龍”委屈難過的眼神,以及他稱呼他為“‘我的’裴教授”,很多想要脫口而出的話,很多自己難以控制的衝動,無法解釋的心情。
他直接問seth,我們在那個世界裡究竟發生了什麽,你能不能告訴我?
可Seth只是牽著他的手不肯放,琥珀色的眸直勾勾反問他,我告訴你,你就會信嗎?
……是啊。
他閉上眼睛,無解。按照艾爾文楊的經驗,他浸入菲萊世界兩次,也沒有一次記憶找了回來。
怎麽辦。
他再度閉上眼睛,身下的萬向椅悠悠轉了幾圈,緩緩停下來的地方,正面對著他桌上的筆記本電腦。
直覺。
裴臨打開電腦。
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麽細細的線牽引著他。他躺了三個多月,醒來以後就忙著複健和投入審訊工作,但因尚未正式複職,始終沒有去查工作郵箱。
收件箱早就被各種郵件堆爆炸了。
一封一封,粗略地往下拉,他似乎知道自己在找什麽。
他找到了。
那是一封非常奇怪的郵件。
發件人是他自己,收件人同樣是他自己。可是發信的時間,卻是他在醫院昏迷的期間。他又查看了發信地址,地址來自已經不複存在的菲萊神殿。
那是菲萊神殿裡的自己,寫給“真正世界”自己的一封信。
標題叫做——給幽靈,僵屍新郎,吸血鬼,或者是萬分之一概率還活著的裴教授。
第74章
“給僵屍新郎,吸血鬼,或者是萬分之一概率還活著的裴教授——
這封信寫於你二十八歲的某個下午,在陽台的花架下,對著幾盆快要結果的冬草莓。整封信寫了一個多月才寫完,所以很長。
你從來沒有告訴小珣你寫過這封信,你害怕怕留給他虛假的希望。
但你還是偷偷給自己寫了這封信,因為即使這個世界沒有吸血鬼和僵屍新郎,你始終抱了一線希望。
很有趣吧?
你也會相信“不太可能存在的小希望”。
記得當年在學校,你最討厭寫作。一處的各種材料公文,也一向是你唯一頭疼棘手的工作日常。
但你還是給自己寫了一個那麽長的故事。
這是一個童話故事,從沒有心的裴教授遇見一隻綠皮小恐龍開始。”
……
……
窗外黃昏變作星幕。
幾個小時後,星星又消失。
天空再度變作魚肚白,隨著隔日的第一縷陽光升起來,而裴臨維持著同一個動作沒有動。
那封信長到裴臨整整看了一個通宵外加一個早上。
中途也想過起來喝杯咖啡,活動一下僵硬的脊背。但是不能,信裡的每一個字符、每一句話,都像是有了生命鑽在腦海裡一把,佔領他的神經、束縛了他的手腳,讓他一動也不能動。
這種感覺前所未有。
那些被文字勾勒的場景,卻可以輕易在他一向不擅想象腦海裡形成畫面、形成情節、形成故事。盡管他完全不記得信中描繪的一切,一切卻都有明確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