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只是單純來幫裴教授的忙,也能體驗到一把父母雙全,被家人當做驕傲的場景……
要是一切是真的該多好。
要是她真的能一直是他的“媽媽”。
他垂眸笑了笑,又潑了兩把水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
不要太貪婪,他提醒自己。希望這東西總能給人帶來無盡的痛苦,而他經歷過太多次這樣的折磨。
所有人就都不該給他希望,一點點都不該給。
如果唐采萍不親他那一下,他絕對不會瘋狂想要待會上樓再努力做個“好兒子”借以偷偷撒嬌。
同理,若非裴臨這幾年一直一直輕微地寵溺他,他也不會暗暗地、甜蜜而苦澀地,想要的越來越多。
越發發酵的情緒,近來已經開始到達一種幾近痛苦的地步。
幾年前,那隻桀驁不馴的小恐龍還能屢屢說服自己,他沒有人愛是因為裴教授不僅冷漠又高高在上,還是個瞧不起人的傻逼,是裴教授的錯,才不是他的錯。
可現在他很清楚,是他自己不夠努力。
是他還死命撐著最後的驕傲,不願意敲碎一身脊梁骨,去向那個人承認自己的真心,赤裸裸地捧出心意被審視、被解構,去卑微乞求著被接受。
他還在撐什麽,總有一天要敲碎的。
他總不能還做夢指望著沒有感情的人會來先疼他。
【敲敲,seth。】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霍修珣一跳。剛被冷水冰鎮過的臉頰再度滾燙,他有些懊惱,莫名仿佛心思被什麽人遠遠地讀透了一樣。
【Seth,你下來一下。】
【我在樓下等你。】
霍修珣下到樓下時已經努力平複了全部心緒。他很擅長這個,畢竟他當年可是連續這麽多年把所有感情在各種季節裡都壓抑著冬眠。
然而只是看到裴臨第一眼,就又差點破防。
麽得感情的裴教授,真不愧是對人類感情毫無概念的機器人——以什麽樣的方式出現不好,他居然拿了一大束玻璃紙包的紅色玫瑰花!
白雪皚皚,新年快到了。晚上七點多的醫院下面小商小販推著車,有的車上有小彩燈的裝飾,還有小喇叭卡農的音樂循環,眼前的場景,分明就是滿是煙火氣的極端浪漫。
霍修珣眼眶微微發疼,又有點想笑。
這是什麽場景。
他是真的運氣多不好才會喜歡上這種人?看到那雙灰眸被周遭的霓虹染著暖意,看喜歡的人帶著淺笑一步一步走來,如果換成笨一點的人此刻該多麽的滿心雀躍?
還好他頭腦夠清醒,不會誤會。
是什麽樣沒有常識的笨蛋,才會來看自己的爸爸時買了一束那麽嬌豔玫瑰花?
……
畢瑩瑩今天來醫院的時候本來很喪氣的。
這都快大過年的了,她一個十四歲的大姑娘居然突然得了腮腺炎?別說她上輩子可是長到二十六歲都都沒得過這病了,就說在他的記憶中全班流行腮腺炎的時候,應該是幼兒園時的事了呀!
她鼓著兩腮說不出話,居然還在醫院遇上了趙星路、楚真淮和他們班一個人盡皆知的八卦小喇叭。
臉腫成豬頭的人們互相默默兩行淚,楚真淮則是專程來嘲笑他們。
在如此悲傷的氛圍下,幾個人隨即卻在醫院的大門口,看見了了不得的一幕!
白雪的台階下,裴臨一束玫瑰花遞給了霍修珣。
就動作,怎麽看都是男朋友送花的感覺,絕不可能是其他。不止他們這麽認為,周圍的路人也一個個訝異看青少年求婚現場的表情。
既而就看到霍修珣僵硬地收下那花,乖乖抱著,兩個人最後一起走了。
畢瑩瑩:“嗷嗷嗷嗚嗚嗚?”
趙星路:“嗚嗚嗷?嗷!”
小喇叭腫得沒他倆那麽嚴重:“嗷嗚居然有這種大八卦……吾要告訴全校……嗚嗷嗚!”
二十分鍾後。
醫院後院直通醫科大學,與這邊的人來人往不同,校園的雪地路燈下多是一片黑暗寂靜。
霍修珣抱著滿懷的紅色玫瑰花,跟裴臨一起在已經被拂去雪痕的長椅上坐下。長椅對面是一片白雪下的空地,空地上兩隻小雪人正頭靠著頭一副甜甜蜜蜜非常love love的姿勢。
霍修珣下意識抿了抿無色的薄唇。
他又想起剛才在醫院門口,裴臨把花單手遞到他手裡,“給你”。那一瞬間他完全動不了,雖然理智不斷瘋狂地大叫不是你想得那樣,可指尖還是忍不住顫抖地偷偷摩挲著玻璃紙上一絲露水的濕,滿腦子裡都是玫瑰的香氣撲鼻,滿眼裡則都只有那雙灰眸帶著霓虹下星光點點的溫柔。
這個人到底明不明白,這一幕在外人看來有多讓人心動、有多像甜蜜的告白?
不止他想多,就連近處的路人都露出了驚詫的神色。
而他就只能身在其中,咬著牙,心臟狂跳,卑微地感受那一絲偷來的狂喜與苦澀。
一切實在太甜了,以至於他可以騙自己記一輩子,以至於就算想生氣,都有點氣不來。
喜歡這種人,太煎熬。
正想著,忽然肩膀一重,身側一暖。
霍修珣默默地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繼續忍——某些沒有情商的機器人真的完全不明白別人的心情,大庭廣眾送玫瑰,現在又靠到他身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