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問你件事。”
結果,居然一秒直接被承認。
“嗯。”
霍修珣抬起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安安靜靜看著他:“我是記仇。當年的事情,我確實記得很清楚,記得你說過我無可救藥、是混混、是殺人犯的兒子,性格也差,非常危險。”
“你還說,像你們這樣的‘正常家庭’,‘和我不是一個世界’。和我‘這種人’接觸是沒有好下場。”
“你還跟她說——‘一個人想糟蹋自己,大可不用這樣的方法’。”
“原來和我靠近一點點就是糟蹋自己。原來在當年的裴教授,心裡我這麽不堪?”
“……”
時隔十來年,一字不差。
果然記仇。
但記仇歸記仇,裴臨如今可太了解霍修珣了——他還願意記仇,那說明這些話必然不是他真正招惹到seth的核心重點,否則以seth那死要面子的擰巴性格,他肯輕易承認麽?
不,絕對不可能的。
這麽些年,他連呼之欲出的感情都還在努力偷偷藏著掖著。裴臨看著他,突然覺得他就像是暗黑童話故事裡的小玫瑰花,一邊拚命招搖,一邊張著渾身的刺嚇唬人。
但那都仍舊是土壤之上的東西。
在它的身下,埋著黃金寶藏、埋著累累屍骨。它統統掩著藏著,不給你看。
說好的彼此坦誠呢?
……
數日後。
太陽當空照,窗外冬日枯枝對我笑。
“同學們,今天給大家介紹一個新來的轉校生——楊艾文同學!楊同學剛是從美國轉過來的,中文不是太好,同學們要多多在生活和學習上幫助他哦。”
霍修珣:“……”
他抬起琥珀色的眼,冷冷白了裴臨一眼。
很好,非常好,本來就連著幾天都懶得理他了,某些人還在蹬鼻子上臉了。
行,直接看都不看你。高興了?
就這麽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地,在他們初三下完第一場雪隔日,某個“死人”死而複生了。
艾爾文楊反正也是獲救之事被拆穿,乾脆也就不躲著藏著了,直接不要臉換回本尊身份,大搖大擺登堂入室回學校來。
不出幾天,“楊艾文”憑借著活潑的性格與精湛的籃球技術,和重新曾經的好友趙星路、和籃球隊打得火熱。
趙星路:“嘿嘿,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對他總有一種相見恨晚的熟悉感!”
籃球隊其他人:“我也是!”“我們也是!”“太棒了,咱隊終於有厲害的控球後衛了!”
“……”
艾爾文楊這次重新當學生,日常除了沒事打打球,就愛沒事一刻不停在霍修珣面前晃。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現在就仿佛一隻索命的幽靈厲鬼,就晃,就晃,拚命晃氣死你。
然後嘴上還叭叭:“哎呀~別生氣嘛~怎麽感覺珣哥你好像入了冬整個人就一直在階段性氣個不停?臉鼓得跟個蒸籠裡的包子似的。”
“不是,像您這樣心黑手狠的人,您有什麽可氣的啊?人與人如此不同。該氣也是我氣啊,一個本來那麽陽光燦爛心理健康的人,被熟人背刺推下懸崖謀殺,從此心理陰影PTSD不敢讓人走我後頭,我說什麽了?”
“嗨,反正現在咱們明著牌打了,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不玩陰的了?”
“以後咱們之間,就跟打籃球賽一樣公平競賽,你繼續防我,我繼續進攻。看看到底是你能成功阻止我把訊息送出去,還是我先把你這破系統徹底拆爆了,看誰專業能力強,成不成交?”
窗外幾聲鳥鳴,冬日的暖陽照在艾爾文楊泛著金色的漂亮頭髮上,把他那黑與翠綠混出來的深墨綠色眼睛照得更加閃耀,把他照得更加眉飛色舞。
混血不愧都有自帶的天然的外貌優勢。這才“轉來”幾天就豔名遠播,來偷看、送小禮物的絡繹不絕。
霍修珣冷冷眯起琥珀色的眸。
他不生氣。
生什麽氣呢?不過只是個非常聒噪、不斷挑釁的二鬼子而已。
不過只是聰明、好看、活潑、風趣幽默,恰巧完美符合了裴教授上輩子的理想型而已,但很不幸,這些“理想品質”別人也能有,但他的缺點卻是常人沒有的——這個艾爾文楊,可謂“不吉利”到極點了吧?
霍修珣可沒忘,裴臨就是在乘船去見他的路上出的事,足以見得這人風水有多差。
所以,他不明白。
不明白這個人到底憑什麽?他做了什麽,值得當年裴臨不遠萬裡去跟他匯合,值得裴臨背著自己救他?可別說什麽裴教授人道主義救濟。
裴教授不是那樣的人,他不至於什麽路邊的阿貓阿狗都救濟。
呵。
霍修珣垂眸。
心情越發不好,一堆煩心事。
大課間,他煩躁地一個人出去逛蕩,逛蕩到學校附近沒什麽人的小南山。十幾年前他當不良少年時,經常心情不好翹課也常來這裡。
轟隆——
發動機的聲音入耳。一排摩托車在面前停下。他們籃球隊染了小粉毛的正版杜仙澤摘下擋風鏡:“哎,這不是珣哥嗎,怎麽看著一臉不開心啊?走,一起兜兜風去不去?”
霍修珣:“……”
這個場景並不陌生。
當年他墮落的日子,可沒少拉著一張死人臉,和這麽一群翹課機車混混到處浪。也就是這輩子重新來過,他被裴臨連哄帶騙地架著,乖乖扮演了一個“好學生”的形象,一演就演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