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孟歡應完, 到桌前應付他的三十道大菜。
藺泊舟便讓遊錦攙扶著,肩頭搭了一件外衫,坐到屏風外的書桌聽陳安讀信。
陳安說:“明年初京察, 先前清流黨彈劾一事已把黨爭拿到明面上, 今下年, 朝廷又要多事了。”
藺泊舟用氣息輕輕地嗯了一聲,連陳安的眉頭都焦慮地皺起,他臉上卻沒有任何情緒。
“現在朝廷本就吃緊,還要鬥來鬥去,鬥得烏煙瘴氣,唉——”陳安重重歎氣。
藺泊舟一開始處理政事,便會恢復屬於他的熟悉感:“這算是臨死前的猖獗吧,也好,讓他們鬥,誰跳的越高誰死的越早,省的本王以後還要找借口拿他們。”
“……”
孟歡往嘴裡塞了一塊梅菜扣肉。
藺泊舟和他想象的真是分毫不差。
外面溫和,內在好鬥,別人遇到困難會唉聲歎氣,而他熱衷於解決問題,遇到困難只會更興奮。
孟歡聽著他們的話,又想起了藺泊舟帶給自己的最嚴重的心理陰影。
——殺了三萬人。
大概就是他們現在提到的京察和朋黨之爭?
原書裡說:
朋黨是拉幫結派的意思,在官場中,官員因為籍貫,志氣,理想等等原因組成派系,互相援引,利益共享,形成一股比自己單打獨鬥強許多的合力,同時將其他人排斥在自己的利益集團外。
這時,與其他利益集團的爭鬥就叫黨爭,比如現在的清流和濁流。
以前的藺黨和閹黨。
藺泊舟扳倒了閹黨,才能把閹黨掌握的權力收回,握在自己手裡。
孟歡勉強能記起來一點點,他默默的,往嘴裡塞了一筷子肉,撐得兩腮鼓起。
肉食者謀之,又何間焉?
-
透過窗柩的天光暗淡,似乎到了傍晚。
一陣穿堂風從大殿吹過,帶起雨後潮濕的涼意。
一整個下午,孟歡都在藺泊舟的寢殿,藺泊舟看書寫信,他就畫畫,畫小人兒。
時間稍晚時,遊錦弓著腰走近,案板上端來一碗藥:“王爺,該喝藥了。”
上午藺泊舟肯聽他的話,孟歡也變得積極了不少,他放下筆跑到他跟前主動端過藥碗,到藺泊舟的位子旁:“喝藥了喝藥了~”
“歡歡稍微等一下——”
藺泊舟話音未落,孟歡已經掃開了他面前的紙。
“……”遊錦也愣住了。
藺泊舟處理公文時一般不讓任何人打擾,容易壞他的思路,不過此時藺泊舟卻笑了笑,沒說什麽,放下了手中的毛筆。
“嗯,喝藥。”
孟歡拿著杓子,一口一口地喂他。
眼前的藺泊舟垂著眉眼,那眼尾的弧度帶著幾分涼薄,像早春時節的寒湖水,深不可測。
可現在,他只是聽憑孟歡的動作,一口一口,收斂了全部的銳意和危險性,乖乖地喝著他送來的藥湯。
就,莫名讓孟歡覺得……好乖啊。
藥湯喝到一半,孟歡才意識到,藺泊舟現在健健康康坐在椅子裡處理公文,沒有上午那麽虛弱,自己喂藥好像有點兒多此一舉。
他問:“王爺,其實你可以自己喝藥了,對吧?”
“對,”藺泊舟並不覺得麻煩了他,“不過歡歡都喂上了,那就繼續喂吧。”
“……”
孟歡明亮的眸子望著他的眼睛:“不苦嗎?”
藺泊舟承認了:“苦。”
“……”
原來真的苦啊。
就為了讓自己喂他,一直忍著嗎?孟歡眨了眨眼,低頭攪拌藥湯。
杓子在藥湯裡攪了攪後,孟歡想了想,說:“王爺,要不你現在一口氣把藥喝了,我倒碗開水,再一口一口喂你行不行?”
“……”
空氣變得有點兒寂靜。
藺泊舟漆黑的眸子看著他,好像對這句話很意外。
被他看著,孟歡也意識到這個提議很怪,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東西了,細白的手指點了點瓷碗,解釋:“苦。”
又看著藺泊舟:“就是,喝苦的會不舒服,不想你喝……苦的。”
氣氛變得比剛才還要安靜。
畢竟上午藺泊舟都說要聽他的話了,轉換思維,孟歡也想為他考慮考慮。
誰會想喝苦的呀?
藺泊舟眼底本是一種平靜的情緒,泛起了漣漪,他接過碗歎了聲氣:“是為夫無理取鬧了。”
仰頭,喉結滑動,將藥湯喝完。
孟歡見碗空了,以為和他達成了約定,便接過碗:“我去弄點糖水。”
藺泊舟:“嗯?”
他語氣明星帶有製止,孟歡有點兒懵:“不是……說好你把藥喝了,我喂你喝別的嗎?”
“…………”
藺泊舟眉梢狠狠往下壓了壓,後知後覺再意識到,他和孟歡的腦回路真的有壁,他舌尖抵著齒列,似乎有些無可奈何。
片刻,忍不住笑了,發出輕輕的氣息:“好了,歡歡,過來。”
孟歡端著碗,還蒙著:“不喝了嗎?”
“過來。”
藺泊舟溫和中好像又帶了點兒別的。
孟歡沒太明白,放下碗走近,被他牽著手腕帶到了腿上,剛想起他膝蓋的傷,想低頭看時,下頜被他的手掐著,扳向了藺泊舟的正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