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歡本來對他的指責沒什麽想法,可聽到背叛這兩個字卻湧起波瀾。
他有點兒擔心沒能完成原主受的抱負,畢竟佔著這個身體,如果完全和他背道而馳,好像確實是一種背叛。
孟歡想了想:“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說。”
“你為什麽執意殺藺泊舟?”
“你說呢?”許若林像重複了無數遍那樣重複,“皇帝被他操縱在手裡,朝政被他一個人把持,官員的任用和廢免全憑他個人的好惡,他一人把持全國財政,分錢用事全憑他的想法,他就是個權欲熏心之輩!”
孟歡湧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情緒。
他也讀過書的,知道這是什麽。
權欲熏心的獨裁暴君,都是貶義詞,不是好人。
藺泊舟是臣子,位比皇帝,又亂了君臣之倫。
所以這麽多人辱罵藺泊舟,藺泊舟確實太集火了。
孟歡忍不住,有點迷惑:“那他做了這些,是壞事嗎?”
“當然是壞事,他權傾朝野,我們的脖子都提在他頭上,他隨時能把我們殺了,我們活的很惶恐啊!”
孟歡皺著眉頭,覺得很難受。
他指節抵住太陽穴,拚命地按了一下。
然後,他試探著問:“那對老百姓,是好是壞呢?”
許若林沉默了一會兒。
他看待孟歡的表情有些錯愕,好像在看神經病。
接著,他說:“看什麽老百姓?我們是為皇帝辦事,要看看皇帝!藺泊舟一日不死,皇帝就永遠不會覺醒!皇帝被他騙了,辨認不出忠臣和奸臣,你怎麽也辨認不出了?”
“……”
孟歡眉頭皺著,表情很痛苦。
不行啊,讀了這麽多年書,孟歡就記得為人民服務了,也只能從這方面來判斷藺泊舟。
許若林嗤聲:“你是被這王府的生活腐化了吧,你看,攝政王多麽有錢,多麽奢華,他還親自帶你去獵場打獵,好得寵啊。”
說到這個,孟歡問:“你那天為什麽出現在那座寺廟?”
很奇怪啊,那是攝政王的私人田莊,那座寺廟也不是名勝古跡,為什麽那天就那麽湊巧,碰到了許若林?
許若林:“你說呢,當然是為了踩點搞暗殺啊。”他承認得痛快,承認完認真盯著孟歡的眼睛,“我從來沒把你當過外人,這些事你要是告訴藺泊舟,我們就同歸於盡。”
孟歡:“……知道。”
許若林轉頭,望向另一邊:“你也別太天真了。藺泊舟高興,賞你做兩天王妃,可到現在,他連你爹都沒從鳳翔接回來,這個王妃算什麽?”
“……”
孟歡其實也並不是很在意王妃這個職位,可是聽許若林這麽一說,心裡頭好像又有些感觸。
對啊,他跟藺泊舟的感情基礎是什麽,他現在還沒想明白。
孟歡抱著膝蓋,撐著頭坐著,四望這座不屬於他的攝政王府。
他不打算跟許若林再扯白了,起身拍拍屁股要走,背後卻響起聲音。
“至於你,能殺藺泊舟就殺,不能殺也趕緊想想自保之法吧,藺泊舟要是被扳倒,這王府一條活口留不下來。”
“我告訴你,藺泊舟必死無疑。”
孟歡腳步一頓,回頭看他。
許若林再開口:“皇帝十三歲,過了年就是十四,該親政了。明年初是京察,我們打算在這半年,無論如何要把藺泊舟拉下來。”
孟歡不解抬頭:“京察?”
許若林滿臉驚訝,聲音陡然抬高:“你在王府到底怎麽了?京察!六年一次的京察!涉及全體京官的任用和陟黜,這可是把藺黨拉下馬的大好機會!你忘了?!”
“……”孟歡左右望了望,確定沒有藺泊舟的人。
他眼前的許若林像一隻河馬張大嘴,噴著口水,正在對著自己狂飆垃圾話——
“這你都不懂?這你都不懂?這你都不懂?”
孟歡被他吼得耳朵疼,低著頭,用力絞著手指。
他懂屁,懂。
……無語死了。
一個正常十八歲男大學生會懂“京察”這兩個字嗎?
再說他看文又不帶腦子。
孟歡很慚愧。
許若林吼累了,重重一拳砸在地面,喃喃自語:“藺泊舟,害我被父親打斷腿,我已經想好怎麽處理他的屍體了。”
孟歡看他咬牙切齒的模樣。
“等他被拖下馬,把他屍體剁碎,頭顱掛在城門口,肉拿去喂狗。”許若林兩眼通紅,“恨死我了。”
孟歡搖頭,站了起身。
他心裡有句話沒說。
——要是在藺泊舟和許若林中選一個勝利者,拿腳選,孟歡也選藺泊舟。
至於許若林,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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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涼風拂過庭院,將花影打亂,照在了當中的石桌。
桌上擺了許多酒瓶,有的倒著,有的正著放。
孟歡趴在桌面,面色酡紅,手裡還拿著一隻酒瓶,眼皮醉的有些睜不開。
今天夜裡他沒什麽事情做,莫名開始反芻許若林說的那些話。
本來穿進書裡,孟歡心想擺爛保住自己的狗命就行了,可現在他真的有點兒憂慮,朝廷會有動蕩,藺泊舟的身份在轉變,自己的性命安危也在隨時波動。
他就有點兒惆悵,覺得自己什麽都看不懂,也不知道怎麽自救,更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