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孟歡最了解他表面溫和下的嗜殺和凶殘。
孟歡舔了舔唇,試圖解釋:“其實也就那個徐芳姑和當時打人的那一堆有問題,其他人沒有什麽問題,王爺不要太生氣了……”
藺泊舟眼眸似乎有春風,無限和煦,微微一笑:“事情比夫人想的要嚴重很多,不過夫人不用擔心。”
他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孟歡走到他身旁。
他的手被藺泊舟牽住,氣息吐到耳邊。
“為夫會為你主持公道。”
第17章
夜色逐漸降臨。王府護衛穿著統一的製服,手握刀劍,肅穆地站在道路兩側。
徐芳姑,徐嬤嬤跪在原地,先前幫腔的男仆和侍女都跪在地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哭喊。其他下人也被叫來,站在一旁。
藺泊舟對在場的聲音置若罔聞,靜如止水的眸子掃視全場:“今天本王給你們做主,徐氏這一群人除了克扣夫人的飯食,還在這府裡乾過什麽錯事,都可以說。”
下人們左右看了看,似乎還有些猶豫,但慢慢有一個人上前磕頭:“徐氏擅自偷拿府庫的東西,曾被小人撞見。”
陸陸續續有人跪下來。
“丫鬟阿柳跳井,正是因為得罪了徐芳姑,被百般虐待,撈起來的浮屍上全是傷口,可這事兒也被徐嬤嬤壓了下去。”
“小人母親得罪了徐嬤嬤,被打斷腿,至今躺在病榻……”
“徐氏出借府中器械,以此營利……”
“……”
氣氛是詭異的寂靜,任何一樁惡事都值得勃然大怒,可藺泊舟喜怒不形於色,聽見一話便說一聲“好”,等聽得差不多了,輕輕抬手。
“屬下在!”指揮使鏗鏘跪地。
“帶下去砍了,頭顱巡視府院,讓所有下人都看看。”
頭顱巡視府院,跟戰時將叛徒的頭顱巡視三軍一樣,是為了起威懾和警示作用。
距離近,孟歡見藺泊舟那張俊美無儔,光風霽月的臉面向了武將,無情下命,沒有任何波瀾。
“屬下領命。”
護衛指揮使示意旁邊的護衛。對方拿出一把大刀,刀口漆黑烏潤,是飲足了人血才會有的油亮,說著將刀提了起來。
“等一下。”藺泊舟想起什麽。
“王爺,還有什麽吩咐?”
藺泊舟側頭,和孟歡對上了視線。
一瞬間,孟歡眸子裡空蕩,像是目睹神明的真容,雙目被雷電和火焰燙傷,將頭埋了下去。
藺泊舟聲音若有所思:“見過殺人嗎?”
“沒有。”孟歡說。
藺泊舟嗯了聲,示意指揮使:“帶走,別在夫人面前動刀,夫人看不了這個。”
“……”孟歡手指攥得更緊,後背緊繃,到了有一點兒疼痛。
痛哭尖叫的人被拖走,但就像一件物品,被鐵甲軍拽著衣領毫不留情拖拽,地面留下腳掌在泥土亂蹬的痕跡,伴隨著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叫得孟歡心口發麻,怔怔地看向藺泊舟:“王爺是為我殺的他們嗎?”
藺泊舟:“不全是。”
孟歡說不上來輕松還是沉重:“這樣嗎……”
藺泊舟殺人的原因,更多應該是府中人欺上瞞下,肆虐殺人,偷拿公物等等原因吧……這麽想了以後,他對這幾條人命的罪惡感減輕了很多。
但孟歡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人逐漸散去,只剩下了幾個人。藺泊舟轉過身:“吃飯了。”
他牽孟歡的手,卻感覺到掌心的小手顫抖。
“怎麽了?”藺泊舟抬眉。
孟歡搖頭,乖巧聽話地跟在他背後走,直到額頭輕輕撞到他的後背,孟歡停下了腳步,和藺泊舟對視。
藺泊舟:“害怕?”
孟歡不說話。
“嗯?”
意識到藺泊舟的真心,孟歡才說:“我很害怕你現在的樣子。”
藺泊舟漆黑的眸子目視他,燈光顯出了淡薄的橙光,對他的反應饒有興致:“怎麽說?”
孟歡努力形容自己的感受:“就是一個人想殺誰就能殺誰,想要什麽就有什麽,生殺予奪都掌握在手中,可能一部分人會選擇攀附他,借助他的能力來滿足自己的私欲;但還有一部分會感到畏懼,覺得離這種人越來越遠。”
藺泊舟微暗的眸子看他:“夫人是哪種人?”
孟歡燕魚摳了摳手心,沒有說話。
他沉默中似乎做出了選擇。
他垂頭的模樣,讓藺泊舟唇角莫名彎了彎,異樣的感覺湧上胸口。
他身旁是群狼環伺,餐風露宿,在刀口下奪食物吃,鮮血和骨頭鋪滿這裡的每一寸土地,而突然,這裡走進了一隻迷路的無害小羊。
小羊雪白乖巧,漆目圓睜,看到掠食者的殘暴,嚇的四隻蹄子不知所措。
藺泊舟輕輕摸摸他的頭:“人都不長記性,利己。本王要是不殺人,這府裡人見他倆有善終,將來替了位子也會抱著饒幸心理,挪動,貪墨,不把你放在眼裡。為了一勞永逸,立威就要立足,立夠。”
孟歡怔怔地看他。
“所以,”藺泊舟低聲,“夫人就不要怪本王了。”
孟歡:“……”
藺泊舟笑了笑,眼睛眯起,收斂著光芒。
他說:“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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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藺泊舟發了火之後,桌上的東西馬上換成了三十道菜的規格,下人們穿花蝴蝶似的排成排,將菜放到孟歡本就不寬敞的桌面,擠得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