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穆見憐玉接住了才道:“小紅衣,這裡面有個好東西,但你現在不能打開,等你回家再開,到時候看見裡面是什麽你就吃什麽,吃完會有一個小驚喜給你的!”
憐玉捏著手中的袋子,沒放出去的花燈就堆在他腳邊,他感受著手上絲織物的柔軟,好像這份柔軟都帶了那人溫暖的體溫。
佛燈在他腳邊恍惚了一瞬,火苗突然爆起竄了一指長,憐玉猛地回神,再抬頭,對岸的人早已消失在了人海。
但他心緒仍未平息。
……
商辭晝為什麽要叫那個人亭枝?
究竟是為什麽要叫他亭枝?
當年主人歿了,商辭晝是何狀況他還歷歷在目,後來憫空那神棍不得不用了一點法子,讓商辭晝將他的主人忘了個徹底,這才使得他還有站在這繁華鬧市的一天。
憐玉感覺有什麽不太對勁,自己的腦袋就像被泡在了沸水中,炸裂疼痛。
憫空幾年前的話還清晰的回蕩在腦子裡。
“……靈物隕落,自會影響曾經見過他的人的記憶,慢慢的就都想不起來你主人是什麽模樣了,你也是,你如今還記得你主人的模樣嗎?那事之後三年未出,你腦中印象就已經逐漸模糊了吧,但有一人不同。”
憫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有一人,生生在苦海中掙扎了三年之久,忘不掉、放不下、尋不回,但靈物連一個夢都不曾托給他,他神智錯亂,求盡漫天神佛,直到最後麻木的殺盡仇敵,登上皇位,眼睜睜看著你主人最愛的蓮花在他面前死盡……十年不生,何其殘忍。”
“你以為我為什麽單單幫陛下抹掉了全部記憶?憐玉,是他死生都忘不掉你主人,是看似無情之人最有情啊……”
市井嘈雜之聲驀地闖入耳朵,佛燈中的火苗慢慢弱了下去,但頑強的不曾熄滅,似乎有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憐玉張開嘴巴,嗓子嘶啞的啊啊了一下,卻還是喊不出聲音來。
他恨極了商辭晝,恨他連累自己主人,但他比起商辭晝卻連叫一句“亭枝”都做不到,在方才那少年的眼中,恐怕就是一條醜到極致的可憐魚吧……
憐玉深吸了一口氣,恍惚嗅到福袋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雅熏香。
他收了收手指,憤怒被硬生生壓了下去,沒有主人,他若失去控制只會是死路一條。
當年這個黑心皇帝眼看也要活不成了,不知道花了什麽代價同憫空一起復活靈物,現如今怎麽可能輕而易舉的就移情別戀?
除非……這裡面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古怪,憐玉眼中閃過一絲紅光,正想隨手拆開那袋子,卻不知為何腦中回想起那少年撐著臉頰笑看他的模樣。
那麽靈動,那麽和善,就像他的主人一樣……
啞巴魚慢慢收回了動作。
然後將那袋子妥善揣在了胸口,拎上佛燈轉身消失在了哄鬧的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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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不過就是送了那小啞巴一個銀鈴鐺嘛,為什麽你還在生氣?”容穆抱著懷中的花燈,追著叫道:“喂,喂,哎——”
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下腳步,轉身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容穆被人碰到訕訕的笑了兩聲,借著商辭晝的力道站穩身子。
“再說了,我不是也送過你東西?”容穆擠了擠眼睛。
商辭晝一臉冷漠的看著他,“你是說那個畫了一朵醜花的花燈?那花燈材料是孤的,竹條是孤的,就連寫字的墨水都是孤的,你用孤的東西送孤,你覺得作數嗎?”
容穆停了停,心虛道:“我畫的蓮花哪裡醜啦?男人嘛,大度點,別這麽斤斤計較的哈——”
“孤帶你出來玩,給你吃的給你喝的,還幫你梳頭髮,到頭來還比不上一個只見了一面的毛頭小子……亭枝,你到底真心待過孤嗎?”
容穆微微一愣:“這話好像應該我問你吧?我當初掐我脖子我可還記著呢啊。”
商辭晝手指微微動了動,眼眸垂下不說話了。
容穆想了想,這個暴君吃起醋來是真的要死人,萬一他今天把那啞巴少年救了,回頭商辭晝暗中將人連窩端了怎麽辦?!
容穆看了看手中的花燈,拉著商辭晝走到一個人少的街角處:“……阿晝、阿晝?”
商辭晝微微一滯,臉色依舊不變的看著他。
容穆沒法,隻得硬著頭皮將這碗水端平:“阿晝,那小孩長得不好還是個啞巴,我想幫幫他就送了他一個小禮物,可是你看看,你缺什麽?你一不缺錢二不缺權,長得一表人才不說還有著整個大商最厲害的身家,我就是要送你東西,也總得知道你缺什麽吧?”
擁擠人流從身邊湧過,高簷樓閣的燈籠被夜風吹的左搖右晃,在商辭晝的臉上投印了一道淺淺的光。
他分明人在繁華世間,整個人卻透出一股濃濃的隔離陰鬱之氣。
容穆不知道此刻的商辭晝是否真實,但他自己真心待人,只要開口就不會欺騙。
他在很認真的問商辭晝,也在想著如果對方要求不過分,他也能順手滿足一下這沒心沒肝的暴君。
就在容穆以為商辭晝要結束這幼稚的吃醋行為時,他聽到對方遲了半晌的答覆。
“……亭枝,孤不想要鈴鐺。”
容穆微愣,笑了聲道:“那阿晝想要什麽?”
商辭晝眼眸深邃的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只能自己抓住欣賞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