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絲在雪花中飄蕩,郎喜連忙心疼的用錦帕包住,這才憤憤的遞給了鍾靈。
此乃大商天子身體之物,鍾靈伸手接過深深叩首,余光裡的黑色龍紋靴遠去,伴隨著那位小貴人不滿又有些擔心的聲音。
鍾靈將琵琶立在風雪一側,小心打開錦帕,對著裡頭的發絲屏氣凝神。
大商帝星強盛無比,鍾靈每晚都可以看到它在北方燦爛閃爍,只是看的越久,就越有一分奇怪在裡面。
好像,有些過於強盛了。
大有一種加速燃耗的趨勢,鍾靈實在不解,扔了幾個晚上的龜背都沒有佔卜出來,他本就對此事好奇無比,不曾想陰差陽錯之下直接拿到了皇帝的貼身之物——
“這下可就好辦了……”
父親說有些星象極難遇到,但一旦出現,那必定是長長久久的存在下去,一百年太短便是兩百年,罕見星辰甚至能存在千年之久,而若是星象庇佑的主人一世尊貴,那往後世世都要尊貴無比。
可大商這顆帝星燃燒的實在太快了,鍾靈甚至擔心它的壽命不足百年,更別說一旦星辰暗淡消逝,輪回轉世的主人能有什麽好下場……
鍾靈小心翼翼的收起皇帝的發絲,表情複雜的抱上琵琶往屋內走去。
他還是更鍾愛琵琶樂理,此次順手算上一算,也能給那位小貴人一個交代,免得日後突生變故,叫他沒了創作靈感。
門外又恢復了寧靜,郎喜指揮著小宮女將茶盤挪走,這才捋了捋拂塵站在了門外。
容穆拉著商辭晝的胳膊,滿臉不開心道:“我們只是玩玩,你為何直接將頭髮給了出去!天子能這麽草率嗎?!”
商辭晝順著他的力道:“當然不能,孤渾身上下都被宗室盯著,唯恐龍體欠安。”
容穆:“那你還抽刀斷發!”
商辭晝眼眸有點笑意:“可是他說他能算我你我二人的姻緣,孤心癢難耐,想著和亭枝長長久久,拒絕不了這樣的誘惑。”
容穆將防寒的大棉被一把扔回小塌上:“你怎麽不去找憫空?憫空指不定也知道,他佛法高深還不用你貢獻頭髮。”
“憫空才不會告訴孤呢,他一貫神神叨叨,孤不喜歡說話藏著掖著的人。”
容穆長出一口氣:“行,隨你吧,但你下次不許這麽隨便了。”
商辭晝攬住他:“你擔心孤,就跟孤擔心你一樣,這樣的事情,不如叫孤來做,怎麽能叫亭枝受損?”
容穆拿他沒辦法,又心內不舒坦,撂下商辭晝轉身就去找碧絳雪了。
只是自從鍾靈拿走商辭晝的頭髮之後,像是陷入了什麽困境好幾天都沒再出現,就連琵琶都彈的少了,容穆叫憐玉打聽了幾次,憐玉也沒問出什麽,隻道鍾靈好似還沒有算出來。
商辭晝可是天選之子,自己命數曲折也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純人,這姻緣當然難算,容穆便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開始專注找江蘊行暗地裡研究起藥方子來。
花君之靈要集,但此事玄之又玄,所以防治之藥也必不可少,容穆不想將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總之是趁著還算清醒,能努力多少就算多少。
大門緊閉的亭枝闕中,碧絳雪在二樓銀絲炭前無風搖曳,床上卻空無一人,憐玉正在樓下一絲不苟的守著。
容穆已經十分熟悉這花心裡的空間,進來了幾次心內也不慌了,甚至還能和容令優哉遊哉的互吹一頓廢物論。
只是這次叫了半天都沒能叫出來小矮瓜祖宗,倒是聽見了一陣若有似無的哀歎聲。
容穆:“……”
他聽著這個聲音橫豎都不像是容令,於是摸索著走了一圈,快要找遍內部空間時,才被腳底下的不明物體絆了一下。
容穆低頭,就看見那是一雙躺平的細腿,穿著他再眼熟不過的南代廠家統一生產的重瓣蓮花白袍,再往上,就是一張頹廢少年的俊臉。
和對方那雙憂鬱的深紫色的眼睛。
容穆:“……!”
容穆:“請問,您是?!”
容清:“不要問我是誰,我是一朵漂泊不定的浮萍,如果你看見我,請和我一起作一首故國的詩。”
容穆:“——”
“好難啊。”
“活著真沒意思。”
“你看那天上的雲,是不是比我們還自由?”
容清悲觀又傷心的皺起了眉頭:“哦,我已經許久沒見過雲了,花君創業未半而中道猝死,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告訴它,我寧願當湖底的一塊淤泥。”
容穆:“————”
容穆崩潰的捂住了耳朵。
第85章 枯枯第85天
如果上天再給容穆一次機會, 他一定告訴它,請不要讓他遇見十五歲的青春疼痛少年。
容令雖然哭包,但他渾身上下好歹還有骨頭撐著, 但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好像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被抽走了一樣。
容穆試圖將他拉起來,對方卻一甩胳膊道:“起來做什麽,什麽都做不了,不如就這樣躺著, 想一想我悲慘的人生。”
容穆看他頂著一張眉眼秀麗的臉, 不由道:“您知道我是誰嗎?知道你又是怎麽出現在這裡的嗎?”
容清:“我怎麽不知道,我當然知道, 你是我後面那個結出蓮心的倒霉蛋, 至於我出現在這裡, 難道你不該摸著自己的心問一問嗎?”說著他懶洋洋的轉過眼眸, “睡的好好的, 被扯進來這裡,你怎麽不挑一代二代那些狠人?偏要叫我這個喪氣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