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從搖了搖頭,仍然在喘氣,“生死未卜,只知道從牢房裡出來時還剩一口氣,現下,逸王府口風最是嚴實,實在是不得而知啊。”
黎煜小小松了口氣,揮退了仆從,奪過素油傘,神情恍惚地從暴雨中走回了梅園,一道驚雷將天幕劈得亮如白晝,黎煜隻覺得,這些年的安穩人生,好像要到頭了一般。
魏安棠一直在昏睡,不停地做夢,一場夢接著一場夢,魘住了心神,過往那些他刻意回避,不曾回想,不願記起的不堪,一幕幕在夢裡重演,家中敗落,父親自盡早逝,母親和他相依為命,前途的壓力和負債的重擔,那些他裝作不在意的細節,裝作樂觀,假作瀟灑,妄圖以此掩蓋的自卑,都被這一場場危險的夢境撕得血肉淋漓。
閃電撕破暗夜,將空蕩的屋子丟進了空茫的白,又是一道石破天驚的雷,砸醒了深陷夢魘難以脫身的人。
魏安棠撐著床榻起身,摸了摸冰冷的額頭,掌心裡滿是噙了寒霜的冷汗。
他從來都不敢回頭,不敢去想,這些年,他是怎麽一步步走到現在,哦,不對,是走到死去的那一天。
他害怕回頭看到的是自己淋漓剝落的血肉。
屋子裡很悶,魏安棠實在不想再躺著,一閑下來就會胡思亂想,屋外是大雨滂沱,瓢潑似的砸在外界,聽得人心裡不安。
魏安棠撐著身子,胸口疼得緊,悶悶地讓他仿佛被人砸了一計重拳,讓人直想嘔血。
實在是太悶了,濕重的空氣壓得他快瘋了,魏安棠一把拉開了房門,卻被一道黑影遮擋了本就模糊的視線。
魏安棠抬眼,被眼前的一幕驚得渾身過電,諶修圻渾身都被雨水浸得冰冷至極,隔著兩步的距離,都能讓魏安棠感到徹骨的寒冷。
他就那樣沉默地站在門口,發梢貼在慘白的臉側,紅盡的左眼不斷沁出血水,順著側臉滑到下顎骨,雨水在他腳下漫了一地,混在雨水裡的,還有慘淡的紅。
“諶修圻……”
魏安棠看著諶修圻無神的雙眼,下意識喚了一聲他的名字,這一聲呼喚,將諶修圻的神識喚回了人間,眼中有了些許焦點。
“諶修圻?你怎麽……”
這一聲,喚回了諶修圻的感知,渾身都好疼,鞭子抽打的傷痛,在雨水的浸泡中脹痛,多日高熱的頭顱受了冷雨,導致了耳鳴,刺痛難忍,鞭尾劃破了左眼,此刻也開始翻絞著刺痛著。
又是一道閃電,借著一瞬間的白晝,魏安棠才看清了諶修圻的面目,看清了他不停出血的左眼。
“你,你的眼睛怎麽這樣了?”
魏安棠撲上前,將諶修圻從陰冷的屋外拽進了也不怎麽溫暖的屋內。
諶修圻本不覺得疼,不覺得難受,十五日的刑罰中沒有感到難受,赤手割破黎燃的咽喉,手被骨頭絞得血肉翻飛時沒有感到疼痛,瓢潑大雨砸在搖搖欲墜的身上時,沒有感到徹骨的寒冷。
偏偏聽到魏安棠這一聲驚詫又關切的話語時,那些被摒棄的感知,那些作為人的感知,一瞬間全砸向了諶修圻,他好疼,渾身都好疼,硬生生感到難受得快要死了。
諶修圻好想靠在他身上,告訴魏安棠他這些天到底有多疼,多難受。
可當他倒在魏安棠肩上,將對方撞得險些站不穩時,他強撐了一下脫力的身軀,摟住了魏安棠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失去意識之前,他想著這個時候喊一句疼應該最不會被人說懦弱,可最終,話到嘴邊,他選擇沙啞地喃喃了另一句話。
魏安棠托著諶修圻傷痕累累的身軀,聽到耳邊輕得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風吹散的那一句話。
“魏安棠,我好冷。”
圻寶:嚶,哭的好大聲
糖糖:吼,嚇死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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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你瘋了
這一句話像是一計小刀片,劃在魏安棠心口,看似了無痕跡,事後卻是鮮血淋漓,他能明白諶修圻的意思,他其實想說他好疼。
魏安棠站立著,艱難地將諶修圻身上濕透的衣服扒下,可這件衣服是跟著諶修圻受了十幾日刑罰的衣服,縱橫交錯,反覆疊加的傷痕將衣料碎步緊緊咬著。
魏安棠撐著他本就艱難,諶修圻身上又有那麽多駭人的傷,讓魏安棠更不敢焦急,小心地將他濕透的衣服丟開,將人塞進了被窩。
魏安棠撐著床榻起身,雙臂因為受力而顫抖不止,他輕輕咳了兩聲,將房間裡的藥箱拿到床榻邊,坐下時魏安棠雙腿打顫,這些時日時常夜行,偶爾晝夜不分地策馬,他的大腿內側全是青紅交錯的傷痕。
他顫著手,取出藥箱裡的鑷子,將諶修圻傷口裡的布料和汙物摘下,這一摘又是止不住地出血。
沒有辦法,他隻得讓人接了熱水來,給諶修圻擦拭受傷又受雨的傷。
等到上好藥,包扎好傷口,魏安棠已經累得渾身被巨石碾壓了一般,頭昏腦脹地躍過諶修圻,睡到了裡側,攬過被子罩住了兩人。
躺下後魏安棠又清醒了三分,疲倦地看著諶修圻慘白的臉,心口密密麻麻地疼,諶修圻看著高挑,脫了衣服卻勁瘦得很,甚至比黎煜還要瘦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