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決定也算是中庸執法,讓八個研究員勉強放下心來,也對魏安棠的信任度有所提高,一場會議就此結束。
魏安棠揉著酸痛的脖子走出會議室,緩慢走在回房間的路上,卻在下一個轉彎的地方,撞到了一個人。
“嗯?你怎麽出來了?”
眼前的諶修圻一身水汽,半乾未乾的頭髮還在滴著水,他的頭髮有點長了,但是能給他剪頭髮的人相當於沒有,諶修圻十分抗拒被魏安棠之外的人碰頭。
魏安棠抓著他脖子上搭著的毛巾,兜頭蓋在他的頭上,輕柔地將他頭上的水珠擦乾。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要是這個毛巾是紅色的,會不會很像紅蓋頭?
“怎麽出來了?頭髮也沒擦乾。”
諶修圻看著他,心裡很冷,雙手漫不經心地撫摸上了魏安棠的脖子。
他視線微垂,對上魏安棠毫不作偽的關切眼神,只要他輕輕一下,就能擰斷他的脖子,和過去很多個夜晚一樣,和擰斷別人的脖子一樣。
“陪我。”
掌下是蓬勃跳動的動脈,諶修圻難得感到了一絲難過。
小的時候他的情感來的很快,越長大,很多情感都在逐漸被漠視,或者說,被抹殺。
在脖子上的手拿開後,魏安棠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他身上沒有帶鎮定劑,要是諶修圻真的失控,他沒有辦法制住他。
“好啊,你想做什麽?”
諶修圻沒有說話,隻專注地拉著魏安棠往房間裡走,魏安棠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也不敢反抗,不敢拒絕。
帶上房門之後,諶修圻那雙深海一般的雙眼變得更加幽深晦暗,看得魏安棠心底發毛。
“怎麽了?”
魏安棠聽見自己的心跳,快得要跳出嗓子眼了一樣,今晚的諶修圻很怪,非常怪,更是非常危險。
諶修圻轉過身去,在屋子裡的保險箱裡翻找了很久,魏安棠驚詫地看著他翻自己的箱子!
那是他被綁來的時候,組織順帶給他收拾的一些書籍和碟片,之後因為要帶諶修圻,組織不允許他看到任何和外界有關的東西,魏安棠才鎖了起來。
一直沒有打開過,而諶修圻這副輕車熟路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他早就在偷偷試密碼。
而且早就試過對了,甚至可能無數次趁他開會的時候,翻看這些東西。
魏安棠頓時感覺頭皮發麻,不亞於自己的私人領地被人放了一把火,雖說他沒有什麽不該看的東西在裡面,呸,他也不看那些不該看的,關鍵是......
關鍵是,他心裡那道坎過不去,那道領地意識的坎過不去。
在諶修圻背對著他找東西的時候,魏安棠往口袋裡偷偷填放了鎮定劑。
“我要聽你給我講這個。”
又是這樣不容拒絕,又有些孩子氣的腔調,這一刻,魏安棠突然意識到意識隔離芯片的割裂。
割裂了諶修圻本身的善和惡,他的善和惡都太純粹,帶著思維不成熟的幼稚。
帶著幼稚的惡,卻有著克制的善。
魏安棠深吸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諶修圻會選中哪一本。
接過來之後,他翻過書背,扉頁上寫著:《最後的歌》。
魏安棠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提心吊擔起來。
裡面有著外界有的一切,更有著新世界。
魏安棠心裡驚濤駭浪,不動神色地躺倒在床上,摁開了床頭的小夜燈,輕輕翻開了自己以前沒看完的書。
講著講著魏安棠就明白了,諶修圻早就自己看完了。
“自己都看過了,為什麽還要我給你講?”
諶修圻微微合上眼,只剩下一點點眸光從濃密的眼簾裡泄出來。
“我看不明白,你講了我才能明白一點點。”
魏安棠歎了一口氣,也是,諶修圻沒有得到過父母的關懷,也沒有同齡的朋友,更是連一個正常生活的權力都沒有。
“魏安棠,魏醫生,你有父母嗎?”
“我......有過。”
魏安棠看著那微微眯著的雙眼,不自覺地想起了曾經的家,“他們走得早,隻留下了研究所給我,我就在他們曾經工作過的地方,繼續他們沒有做完的事情。”
說到這裡,魏安棠突然就停住了,因為他現在跟這個罪惡的組織連在了一起,造成諶修圻現在這個樣子的主謀是組織,而他,間接地成為了幫凶。
“他們對你好嗎?”
“當然,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像你對我這樣?還是比這樣更好?”
魏安棠看著他閃過期冀和困惑的雙眼,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當然不能和諶修圻的親生父母相提並論,這是完全不一樣的。
“唉,當然不一樣,我不能替代你的親生父母,但是,他們現在不在,我能代替他們照顧你。”
諶修圻垂下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你會有那種,伴侶一樣的人嗎?你有了那個人,是不是就不能陪我了?”
魏安棠再次語塞,先不提會不會有那樣一個人,就憑借現在這種奇怪的生活狀態,他就根本沒有機會離開,更別提不能陪他。
他很想狠狠心,告訴諶修圻,除非他們兩個人都死了,不然很難有機會分開。
但是諶修圻也不過是個孩子,哪裡懂這些?
還沒等他說話,諶修圻先開口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可以走了?去過你想過的生活,找到一個相伴一生的人,一起過平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