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修圻依舊垂著眼,像是精神不好,神色暗淡,不知道在看著哪裡。
老大夫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看剛才兩人那個樣子,這個莽漢應當是個好人,而那個漂亮的,估摸著還沒點頭同意,自當還是一對兒。
老大夫表情好多了,至少不是給惡人辦事兒,心境開闊,然而當他手摁到脈上時,他就繃不住世界和平的表情了。
臉上的每一根胡子都透露著震驚,小綠豆眼睛瞪得老大。
這當是,人之將死,經脈堵塞,血氣逆流,感官倒退,五髒衰竭......
老大夫幾乎是下一刻就抽了手,顫顫巍巍地說道:“這位公子確實只是風寒,我我,我給他開服藥,喝了發發汗就好了。”
季錚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對上老大夫那張嚴肅無比的臉,他隱約猜到了情況不妙。
想必那句話是說給諶修圻聽的。
扶著人躺下之後,季錚跟隨老大夫走到房間外。成x
“不可能隻請過我這一個大夫吧?這位公子身體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自當是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老大夫抱著藥箱直搖頭,季錚根本就沒想到會這麽嚴重,卻也還是順著老大夫的話說,“大夫直說吧,到底如何?”
“唉,可憐這公子這樣年輕,脈象竟比臨終的八旬老漢還不如,我瞧他神色無華,想必眼睛也全然盲了,這種時候,什麽藥都不管用了。”
天幕中一記閃電劃過,將暗夜割得亮如白晝,更映出了季錚慘白的臉。
老大夫搖搖頭,隻當是又看了一個be虐文,心抽抽地離開了。
季錚站在門前良久,想著可能真的是他做得太過分......他原本確實想弄死諶修圻,可他現在......
季錚煩躁的搓了一把臉,腦子一陣又一陣的發懵,他見過太多生離死別,見過死狀比這恐怖百倍的太多,但他也是在這個時候才徹底清晰,諶修圻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
他頭一次感受到了怕,鑽進骨子裡的怕,一想到諶修圻可能活不久了,他就抓心撓肺一樣的怕。
回頭看向那扇緊閉的門,他怕到不敢推門,不敢再看到諶修圻。
他害怕他看到諶修圻之後,會被愧疚裹挾致死。
“怎麽樣!有沒有找到蹤跡?”
黎煜向魏安棠奔來,他們三人已經搜遍了周邊的縣城,並沒有發現蹤跡,“沒有,哪裡都沒有,怎麽辦......”
魏安棠蹲在地上,雙手煩躁地揪著長發,而後掩面沉思,又轉頭對燕訣說道:“為何季錚他們要抓諶修圻?”
燕訣搖了搖頭,“黎燃也跟他們混在一起,原本黎燃有諶修圻的助力,相當於有兵權,跟諶修圻分道揚鑣之後,他就和季錚這等土皇帝勾結起來,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三人隻得繼續趕路,沒有病號之後,他們全速前進,在距離韋爾鎮十公裡的地方,和軍隊回合。
陳科和陳律兩兄弟身上滿是乾涸的血跡,說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魏千戶!我們這一路都順風順水,只在不久前遭到了一次伏擊,但是和第二小隊失去了聯系,恐怕凶多吉少。”
見狀,魏安棠下達指令,“不要再往韋爾鎮去,分散兵力,假扮作農戶,找周邊林子裡的農戶或者破房住著,陳律負責住持,見到煙花信號則全力向東進攻。”
陳科沒聽到自己的任務,湊上前問道:“那我呢?我呢?”
魏安棠將他拉到一邊,悄聲道:“將軍不見了,很可能就在韋爾鎮。”
陳科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瞬間收斂,行了個軍禮之後,換下了盔甲,甚至易了容,快馬往韋爾鎮去了。
“怎麽了,怎麽突然改變計劃?”黎煜憨憨地湊上前,並不理解魏安棠的布劃。
“我們的計劃他們肯定猜到了,當時我沒有多想,這個計策還是有點不穩妥。”
魏安棠將雙手搭在黎煜肩上,一陣心累,將頭靠在他的肩上,黎煜知道他現在心裡不好受,環住了他,安撫地用臉蹭了蹭魏安棠。
“沒事的,我已經令派人馬去尋了,不出一日就會有消息。”
可是戰場上瞬息萬變,在平時,一日確實很快,在如今分秒必爭的情況下,一日可能會讓他們錯失解救諶修圻的最佳時間,加上諶修圻的身體......
魏安棠點了點頭,沒有說出他自己的擔心。
另一邊,季錚收拾好心情,端了好克化,不刺激的晚飯給諶修圻,他可算明白為何諶修圻總是看著某一虛空的點就不動了。
原來是已經看不見了......
季錚將托盤放在小幾上,端了白粥喂他。諶修圻嗅到不尋常的味道,一種帶了澀的苦味,他尋思良久,才想過來,好像是眼淚的味道。
季錚瞧見那雙再也看不到光華的眼,遲鈍又試探地朝自己看來,強忍了很久的眼淚掉了下來。
他默不作聲的擦去,連聲音都沒有任何顫抖,“我知道你看不清東西了,我不會告訴黎燃的。”
諶修圻松了一口氣,看來這個季錚還是有點良心的。
見他安心地吞了一口粥,季錚心裡有了些許慰藉,繼續道:“我方才探了溫度,發過汗之後已經不燙了,要不要去溫泉那邊泡一泡?”
諶修圻一聽見溫泉,心裡激動了幾分,面上依舊是那副病歪歪的樣子,“好。”
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答應之後,季錚很高興,卻又不知道為何,他沒高興多久就又陷入了莫名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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