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雖然不如以前那樣好吃懶做,但疏懶單純的個性卻是不變。蕭定北語噎。
沈綽又道:“咱們是一家人,分什麽你的我的呀。洗洗睡吧。”
他拍拍嘴,打著哈欠,悉悉索索露出兩隻白嫩的腳丫,縮回床上。
男人還愣在原低,抓著他的新衣服,不知所措。
沈綽撓撓頭:“都這麽晚了,你不困嗎?”
“嗯。”
蕭定北回神,知道沈綽沒了耐心,在打發他,點點頭,準備出去。
沈綽又招手道:“誒,誒,你去哪兒?柚柚那張小床可睡不下你了哦……”
咳嗯,他覺得自己的暗示很明顯了。總不可能叫人快來上床吧,多不矜持啊。
原主當初把人從婚房裡趕出去有多絕情,自己現在把人請回來就有多尷尬。
蕭定北側身看他,淡淡道:“打地鋪。”
地鋪!地鋪!還真把自己當狗了,只知道睡地上?
沈綽嗔他一眼,吼道:“你是不是忘了這是哪裡?是不是忘了你娶了個……那啥啊……”
說著說著他哼哼含糊過去。
蕭定北這下懂了,對方是在挽留他,但表情還是有點不相信。
突然,窗外又是一陣悶雷轟隆。
沈綽微微嚇一跳,不自然抹了抹下巴。
蕭定北恍然:沈綽好像怕打雷來著。
那留他的目的可見一斑了。
見對方改變心意,朝床畔走來,沈綽一下緊張起來,自覺地往床裡面挪了挪位置。
“你,你就睡這邊哈。”
他指了指「楚河漢界」——抱枕的左邊。
男人老實地點了點頭:“嗯。”
躺下之後,想起了新婚夜沈綽的暴跳如雷,退避三尺。恍惚覺得此刻睡在一起有些不真實。
他答應過沈綽,不亂碰他,所以基本上都不怎麽和他有肌膚接觸,自然而然心如止水。但如今聽見身畔的呼吸聲,聞到那股淡淡的魅惑的玫瑰香,想起他傍晚時分羞赧可欺的神態,反而晦澀地咽了咽嗓子。
成親前,村裡人都祝賀他一個外來人娶了天仙一般漂亮的夫郎,成親後,眾人又暗地嘲笑他頭戴綠草帽,甩不掉一個惡毒夜叉。
但這段時間的沈綽,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變得溫婉賢惠,單純可愛。
男人陷入沉思。
沈綽望著昏暗的床帳頂,喃喃問:“聽柚柚說,你們老家那裡要是有人救了蛇,蛇就會拖家帶口,然後來登門拜訪,變成家裡的守護仙嗎?”
“什麽?”蕭定北背對著他,瞪大雙眸。奇怪他怎麽突然聊這樣離譜的話題?
沈綽嘖了一聲:“就是蛇啊。它來報恩。”
“嗯……不會……”男人語氣遲疑,甚至有些想笑。
“為啥?”沈綽蹙眉。柚柚這孩子真有說書的本事,剛剛還講得神乎其神,他都聽入迷了。
“呃……”蕭定北思考道,“小門小戶,招待不起。”
“噗。”沈綽撲哧笑出聲,“那蛇可真逗。”
男人回頭睨了他一眼,沒說什麽,在黑暗裡彎了唇角。
屋子裡沉默了一會兒。
沈綽猶豫問道:“enmmm……你,你叫什麽名字啊?”
“……”蕭定北閉了閉眼,回道,“北狗。”
“去你的。”沈綽翻了個白眼,“我問你姓甚名誰!誰問你外號呀?”
男人沉重地翻了個身,黑眸怔怔盯著他,語氣忽然有一股深深的疲憊:“不記得了。”
“啊……哎,那怎麽辦呢?柚柚去上學堂,夫子和同學要知道他的名字呀,總不能叫小名呀。”
沈綽忽然想起他逃難的身份,或許是真忘了自己原來來自哪裡,是什麽人。
蕭定北皺了皺眉,沉思了一會兒,認真回道:“叫沈柚就好。”
“啊?跟我姓啊?”沈綽驚訝反問,“這樣好嗎?”
蕭定北閉著眼點頭:“嗯。”
“其實,我是想問,柚柚的母親是亡故了嗎?她要是活著,會希望自己的孩子跟別人姓嗎?”
沈綽小心翼翼地問。
“飯都吃不飽了,還管姓名做什麽?”
蕭定北恍惚回憶起那場饑荒,道路上全是死屍,那孩子被她死去的母親抱著,躺在一棵枯死的柚子樹下,不哭不叫,等到他來,忽然笑了起來。
他撿到了唯一的活口。也掌握了前朝罪惡歷史的唯一鐵證。
“他母親已經死了。沒人會在乎這些。”
知道沈綽在愣神,他冷不防又補充了一句。
“哎,可憐。你,一定很愛她吧。”沈綽悠悠歎道。
“……”男人欲言又止一番。想對沈綽說他其實才是自己的原配,但覺得再扯下去,天都得亮了。
房間裡不再有談話聲。沈綽也識趣地閉眼睡覺了。
——
一場暮春暴雨過後,水暖村好似一顆被瑤池清水洗過的玲瓏寶珠一樣,嵌在青翠欲滴的環山之中,顯得晶瑩剔透。
午飯過後,天藍了,雲白了,算是真正的雨過天晴了。
遠處的小山腰上,有幾粒單肩挎著背簍的人影,正向著山林裡進入。
沈綽坐在屋簷下的小板凳上,編著花繩。
蕭定北收拾妥當,提著農具,準備出門,臨走時回頭向他交代了一句:“村裡的水車昨晚被大風吹斷了,我去幫忙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