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綽心灰意冷,偏頭看了眼規規矩矩站在他身邊的北狗,眼眶驀地有些酸澀,掏出零錢,沙啞道:“謝謝大夫。”
李郎中沒接他的錢,擺擺手道:“留著吧,留著吧。你要是想他趕緊好,就多攢點錢,帶他去大京城看看。其實治不治也無所謂,又不是瘸了癱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沈綽沒回話,吸了吸鼻子,灰心喪氣地拉著北狗往屋外走。
郎中眯了眯眼,又衝北狗提醒道:“誒,莫忘了我跟你說的話哈。”
北狗點點頭,又緊追上沈綽的步伐。
……
走在秋風蕭瑟的曠野小路上。
沈綽沮喪低頭,心中鬱結:為何會這樣?倒霉的為什麽總是老實的北狗?
郎中說他是部分失憶,只是暫時忘了一些事情,以後有可能會好起來,也可能好不起來,還勸他知足,和人家重新來過。沈綽越想越揪心,自己穿過來做了那麽多攻略,才改變北狗心目中那個惡毒的形象,現在他什麽都忘了,看自己的眼神也是冷漠茫然的。
以前的點點滴滴,豈不是都像笑話一樣了?
他失神了,連路邊向他打招呼的熟人都沒有回應。
反倒是北狗一改往昔的沉悶,熱情地跟田裡勞作的鄉親打招呼:“嘿,福嬸,擔簧叔,你們好哇。”
福嬸兩老見沈綽沒反應,倒是北狗衝他們招手笑著。
想起之前聽村裡人說他被洪水衝走的事情,現在活蹦亂跳地站在眼前,一下又驚訝又高興,歎道:“呀,好夥子,你好了喲?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哇!”
沈綽這才回神,木木地望了過去。
驚奇地發現北狗竟然在主動跟村民打招呼,舉止言語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連水暖村的其他人都記得,卻忘了他。
沈綽想到這一點,心口酸酸的,哭哼一聲,負氣地捂著嘴往前跑走。
北狗見他突然「拋棄」了自己,心裡一慌,連連跟福嬸二人道別:“嗯嗯,不說了,先走啦啊。”
……
曠野的秋風,吹過發梢,微涼。
沈綽邊擦淚,邊走。
北狗在後面喊他:“喂,媳婦兒,你走的時候怎不叫我嘞?”
沈綽不理他。
他也不哄了,三兩步快速追上去,攔在路前面。
北狗想伸手捉他的肩膀,困惑地問道:“小,小綽,你走那麽快幹嘛?等等我嘞。”
“別碰我。”沈綽氣哄哄躲開他的手,激動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北狗皺眉,撓頭道:“不是,媳婦兒你怎又生氣了呐?”
“亂喊什麽?滾開。”沈綽吼他,推他,發現沒有用。
“不。”北狗倔強地堵著路。
沈綽以為他故意跟自己作對,又氣又傷心,蹲在田埂上,崩潰地哭了起來:“嗚嗚嗚……”
“哎呀,媳婦兒你怎麽哭了?我,我哪裡又惹你生氣啦?”北狗嚇壞了,也跟著蹲下去,抓耳撓腮,也捉摸不透。
“不相乾的人你都記住了!為什麽就是沒有記住我?嗚嗚……壞狗!”沈綽抽噎著質問他。
“啊,我……我不是故意的呀,郎中都說了,只是暫時記不清了。你,你不要哭嘛。我,我看著好心疼的。”北狗對了對手指,笨嘴拙舌地哄他。
沈綽不認帳,恨恨地瞪著他:“呸,馬後炮,你屁來的心疼。你壓根兒就不在乎我!”
“不是的,我只是一時忘了嘛,我,我對你還是有一點印象的!”
情急之下,北狗胡言亂語起來。
沈綽一下頓住,濕漉漉的眼睛期待地望著他,勉強扯了一抹笑,問道。
“什麽印象?你說一下呢。”
“呃,呃……”北狗語塞地垂下頭,腦子裡拚命搜索對沈綽的印象,忽然幾縷奇怪的場景穿過他的識海。
他一下醍醐灌頂,大聲道:“哦,我想起來啦!”
沈綽眨了眨眼,淡淡微笑著仰望他。
北狗卻遲疑了一下,慢吞吞道:“我,我記得,你,你好像很喜歡罵我打我……”
“……”沈綽被他氣得需要吸氧。
一個拳頭砸他心巴上,不輕不重的,還有些嬌嗔的意味。北狗小小地愣了一下。
然後,下意識地緊緊握住了他的小手,癡癡地盯著那張漂亮的臉蛋,咧嘴笑出聲來:“嘿嘿,你生氣的樣子好可愛哦。”
沈綽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忍耐地咬咬牙,巴不得當場閉眼升天。
第64章 塗藥
回了家。
沈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個人冷靜。
北狗想追進去看他, 卻吃了閉門羹。隻好在陌生又熟悉的家裡到處轉轉,找找回憶。
柚柚好奇地從自己的小屋子裡探出腦袋,偷偷看他和以前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卻感覺不出什麽變化。
在堂屋裡, 摸了摸家裡那些精致的擺設, 什麽桌布上繡的小紅花,牆上掛的用竹片編的竹鳥, 竹蜻蜓等小掛件, 還有正對著大門的供桌下的抽屜裡,他撿到了一張用紅布包著的剪紙小像, 打開一看,上面栩栩如生的人像,看著和自己好像, 和沈綽也很像。
看起來好恩愛的樣子, 原來沈綽說的都是真的。不然他怎麽會和一個不認識的人剪這種無聊的東西。
北狗愣了一下,默默把那張小像包好,放回了中央那個抽屜裡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