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月兒擦了擦淚眼,水汪汪地望著她,泣不成聲:“我,我……不知從何說起啊。”
“那你就說說為什麽不開心,把壞情緒都發泄出來,總之很多事情說出來就好了。”
寧惜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著鼓勵她,誠摯地伸出援手。
萬月兒猶豫片刻,吞吞吐吐道:“我爹本是翠玉樓的掌廚,手藝一絕,哪知城東賭坊的魏蠍父子口味刁鑽,仗著自己權勢大,硬要阿爹做一道怪菜……阿爹做不出來,他們便以翠玉樓的股份逼翠玉樓老板給出交代,這個交代就是……是要我給他家兒子做小,他們家一窩子惡人,根本沒啥好名聲,嗚嗚嗚……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我爹不肯答應,他們便要將我們趕出青州城,我娘還生著重病,根本就不能折騰啊……要是阿爹沒了活計,家裡就更難過了,所以,所以他們隻好答應下來,嗚嗚……”
“呵,真是過分!不過翠玉樓……也不是什麽好地方。”寧惜一聽這個名字,心裡就不痛快。
她又問:“那某位葉老板,就沒替你們父女說說情?”
萬月兒眨了眨眼,輕輕搖頭:“葉掌櫃,也沒有辦法。他不可能為了我們父女得罪這城中的惡霸,不然他酒樓的生意肯定做不下去啊。”
“哦?是沒辦法,還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寧惜不滿冷哼一聲,心說,葉胥那麽狡猾的人,怎麽可能沒有辦法,就是純粹的沒有利益,所以坐視不管。畢竟廚子沒了還可以再找,何必因此開罪城中壞人,自討苦吃,這人一定是這麽想的……
“可是,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誰還能有辦法啊?嗚嗚……”萬月兒說著說著,又覺得無望,哭成淚人。
寧惜回過神,安撫道:“呃,總會有辦法的,你先別急……要不你和我說說那道菜是什麽吧,說不定可以找出代替品蒙混過關呢?”
萬月兒痛苦搖頭,唉聲歎氣:“不可能的,這世上根本不會有人能做出來那樣的菜。”
“呃,這也不一定啊,你先跟我說說那些人的要求是什麽吧。”寧惜急得頭都疼了,但礙於對方心情低落,也隻好耐心詢問。
“他們,他們要我爹做一道菜,能夠讓不愛吃辣的魏公子嘗出清淡的味道,而同時又要讓喜歡重口的魏老爺吃出足夠的辣味……這,這明明是兩道菜才能辦到的事,怎麽可能在一道菜裡做到呢?”
萬月兒仔細陳述完,還是覺得沒有希望。
寧惜仔細一想:一道菜裡既要包含辣味,又要很清淡,還要彼此都不嘗出另外一種味道……這種菜,是什麽呢?
“我看,我還是死了算了,免得落入壞人手裡,遭受非人虐待,他們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放過我,是我連累了阿爹和葉掌櫃……”
“呃。別,別這樣說。”寧惜趕忙拉住她,皺眉苦想,情急之下,突然頓悟:有了!這哪是菜的問題,這分明是鍋的問題呀!
“等等,姑娘,我已經想到辦法了,你不用急著輕生,等這個辦法試過之後,肯定能將局勢轉變的。”
見寧惜自信無比,萬月兒有些動容:“什麽辦法?”
“你附耳過來,我告訴你……”寧惜招招手,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萬月兒登時驚得目瞪口呆,傻傻愣在原地。
……
*
第三日城中趕集,翠玉樓的生意一如往日般紅火,只是今日也是賭坊魏老板前來驗收賭約的結果的時間,平日有些門道的早就聽說了這件事,前來看熱鬧,把酒樓門口堵了個水泄不通,都想見識一下這道既清淡又火辣的“名菜”,能不能被翠玉樓的大廚做出來。
酒樓老板葉胥也清楚這些人的壞心眼,多少帶點看戲的意思。倘若這道菜做不出來,翠玉樓便是自砸招牌,還要委曲求全地答應魏蠍父子的無理要求,失去多年的掌廚,讓在場的都看一把自己的笑話……他心中思量,若是當初同意這賭坊頭子那點利益,或許現在就不會有這樣的局面,但翠玉樓年利潤也會損失極大。
葉胥冷哼,賭坊父子本就混混出身,自己與之打交道多年,已是小心翼翼,卻還是防不住對方的卑鄙無賴,如今隻好忍痛割肉,重新找魏蠍這隻老狐狸重新示好,暫得一時安穩了。
正當他轉身欲去後廚通知萬大竹不用為難時,卻瞥見門口人潮中擠進來一個嬌小的身影,扎著兩個麻花辮,穿著一身碎花藍白布裙,手裡還抱著一口怪鍋,掙扎著繞開人群,抬頭笑著望向自己。
這一笑,真像一隻誤入煙火人間的靈鹿,眉眼盡是溫純。與當初那個在飯桌上與他叫板,伶牙俐齒,張牙舞爪的炸毛小貓完全是兩幅模樣。葉胥盯著寧惜,目不轉睛,心思僵窒。
寧惜見到二樓的葉掌櫃,欣喜地招手大喊:“葉老板!好久不見啊!你家廚房在哪裡啊?”
“嗯?廚房……”葉胥回過神,站在二樓,心裡困惑:這鬼丫頭又要來搞我什麽?現在可沒時間和她瞎耗。
想罷,葉胥無語眨了眨眼,背手轉身,吩咐下人:“拿點銀兩把她打發出去,若是來找我,就說沒空。”
小二連連點頭,一眼認出上次那個“大胃王”女孩,正欲下去與她交涉,哪知寧惜見人沒有回應自己,氣惱地三步兩步追上樓來。
不待小二說話,寧惜直接無視他,攔住離開幾步的葉胥,叉腰道:“欸。葉老板,你跑什麽啊?我都看見你看到我了,怎麽對恩人這麽沒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