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太陽,此刻已精神起來,高高掛在雲空之上。
寧惜轉彎的時候,望了一眼斜山坡上正在勞作的農人,舉著鋤頭挖著淺坑,點豆子。
土裡還有跟著大人上山的小孩,在淺草地上捉著蟋蟀,那小孩抬頭一看,剛好望到寧惜騎著單車漂移而去的背影,驚得連手裡的蟋蟀都掉了,傻乎乎流著鼻涕,像是要把那個彎道盯出個洞來。
“三娃,你又在瞅啥?”
小孩的父親見他一動不動跟中邪似的,走過去拍他一腦門,喝道。
“沒,沒看啥……”回過神來,小孩怕挨罵,趕緊躲一邊去,繼續玩泥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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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進城尚早,寧惜把車往巷子裡的草堆旁一放,捧了大把乾草掩埋後,才放心牽著妹妹的小手離開。
許久沒來趕集,青州城內又熱鬧了不少,尤其是江水兩岸的長街上,小吃攤又多了好幾種,寧惜嘗著味道還行,帶著妹妹一一轉了個遍。
眼下,寧萌一隻手裡攥著兩串糖葫蘆,另一隻手還握著一個蛋黃餡兒的青團,吃得津津有味。
到了賣紙錢花葬的門店,寧惜囑咐妹妹在外面等她,便提著籃子進門去了。
古老的圓環紙錢,長得還挺可愛。
比起現代那些用機器切割的粗製濫造的紙張,眼前的這個手工作品,倒更顯誠意了些,雖然沒有天地銀行的字樣,但到了陰司,那些判官估計更願意承認銅錢樣子的黃紙吧?
寧惜排隊的時間,忍不住腦洞大開。
“誒,你們聽說了嗎?青州城易主啦……”
旁邊站著的人堆裡,突然有人擺起了閑話。
走神的寧惜剛好聽得一清二楚,又挪了挪腳步,偷偷多聽兩句。
“切。你這消息也太落後了吧,早都知道了,人都來了好幾天了。”有人不屑嗤了一句。
最開始的那人,一臉吃漏了瓜的樣子,急忙問道:“啊。那這新接管青州的大人可是……”
“正是當朝唯一一位異姓王爺,涼王殿下。”
呵,把這窮地方劃給外人管轄,朝廷的帳算得真精。寧惜在心裡腹誹一句。
“哎,也不知是個多大威風的人物,恐怕又是來壓榨我們這些窮老百姓的了……”
“李大雄,你不要腦袋了?這話你也敢當街亂說!”
抱怨的那人的同伴,一下被踩著了尾巴似的,急吼吼地把人拉到角落捂嘴。
“哎呀,我這笨嘴!”反應過來的那人,懊悔地扇了自己兩巴掌。
兩人又嘰嘰咕咕說了幾句,把話題又繞回去了。
“不過,你也沒說錯,這涼王要是本事不大,還能一來就把各個郡縣的縣令挨個兒換一遍呐?”
“說的是,說的是。欺負那些狗官倒是行,別欺負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就好……”
“嘖,你閉嘴吧。真是跟你沒聊頭了……”
……
接下來的話都是些雞零狗碎的家常了,什麽誰家又多了幾頭小豬啦,自己兒子又長高了多少了呀,還有誰家酸菜泡的不好吃都有。
寧惜撇撇嘴,居然能在這種地方,聽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八卦。
剛好也排到她了,利落地買好紙錢,匆匆出門去了。
正一跨出門檻,卻大驚失色,左右環視了好幾遍,她著急地大喊:“萌萌!萌萌!你在哪兒?”
剛才還蹲在屋簷下吃糖葫蘆的妹妹,一小會兒功夫就不見了,亂哄哄的街道上只有人來人往。
寧惜不做多想,立馬湧進人群,邊找邊喊,急得額上汗水涔涔。
“萌萌,你去哪兒了?快出來啊!姐姐找不到你啊!”
此刻,寧惜的心已經高高懸起,腦子已經快被懊悔衝昏了,她感到恐慌,害怕,她甚至不敢想象寧萌要是被人販子拐走了,下場會有多淒慘。
東街問到西街,攔住一個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急吼吼地詢問:“大娘,你有沒有看見一個這麽高,扎著兩個小辮子的小丫頭?”
“這位大叔,麻煩問一下,有沒有遇到過一個八九歲,手裡拿著糖葫蘆的小丫頭呀?”
……
嗓子都問啞了,喉嚨裡都帶著一股哭腔,可往來的路人全都只能給她一句:“沒有。”
寧惜停駐在茫茫人海裡,著急到失去了方向,整個人都快崩潰到抱頭痛哭的地步。
東奔西走整整一個時辰了,街上趕集的人群都快散了,寧惜還在步履不停地四處尋找。
想起妹妹那張天真的笑臉,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淌下,可偏偏哪裡都沒有她的身影。
“萌萌……你怎麽可以這麽欺負姐姐呢?”
“再不出來,姐姐以後都不買糖果給你吃了……”
她心如死灰,麻木地走進一處偏僻的街巷,卻沒完全放棄,機械地繼續尋人。
剛要轉身去另一條街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讓她不由停住。
“你快點把糖葫蘆還給我,不然我姐姐來了,一定會把你收拾得很慘!”
“萌萌……”
寧惜腳步都凌亂了,手忙腳亂地奔過去,眼前出現的可人兒,讓她一下就喜極而泣。
失而復得,虛驚一場。
大抵是這世上最大的玩笑了。
第十三章
寧萌聽見身後的喊聲,剛一扭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寧惜一把擁入懷中,緊緊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