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合作了多年， 饒是余高旻也是鮮少見到她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個問題，有這麽難回答嗎？”

　　余高旻抿了抿嘴。

　　“也不是很難回答。”經紀人猶豫了一會， 似乎在回憶什麽，才終於想好了說辭，“只是他走得突然，而且涉及到圈內一些隱秘， 不太方便說得太詳細。”

　　余高旻頓了頓。

　　既然經紀人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他就算是再傻，也好歹是在娛樂圈中混了這麽多年的， 怎麽可能聽不出來她此話是什麽意思呢。

　　娛樂圈表面上看上去光鮮亮麗，一池淨水， 可實際上內裡的汙穢，遠不少泥淖深潭。

　　他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怔了怔。

　　然後才開口道：“我知道了。”

　　經紀人在原地等了一會， 沒有等到他的下文， 於是小心的問道：“那我就先走了？”

　　余高旻點了點頭。

　　經紀人不知為何松了口氣，轉過身已經踩著小高跟靠近了房門。

　　然而此時身後又傳來了余高旻的呼喚。

　　“你等一下。”

　　高跟鞋的聲音停了下來。

　　經紀人緩緩轉過身。

　　“怎麽了高旻，還有什麽事情嗎？”

　　余高旻狐疑的盯了她兩三秒。

　　“你為什麽要走？”

　　經紀人臉上帶著明顯的疑惑：“不是你剛才讓我走的嗎？”

　　余高旻默然。

　　有嗎？

　　他剛才好像是精神恍惚了一下。

　　最近這個走神的頻率是越來越多了。

　　“抱歉， 最近腦袋真的不是很好使， 看來真的是年紀到了。”余高旻笑了笑， “你回來， 就在我身邊， 把他的故事講完吧。”

　　經紀人重新走回到他的身邊，面露難色：“你確定真的要聽嗎？”

　　余高旻眼神堅定：“對。”

　　經紀人掙扎了一番，張了張嘴。

　　余高旻在這時候打斷了她：“到底是不方便講，還是根本就不能講？”

　　經紀人眼神散了散。

　　“倒也不是不能說，就是覺得你現在好不容易走到了影帝這個人人向往的位置，何必要為了從前的這些小事費心思呢。”

　　“都已經發生了生死之事，你難道還認為是小事麽？”

　　余高旻眼神冷然，望著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人：“還是你知道，他對於我們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就是一條不值錢的生命，死了就死了，本就不會被人在乎。”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余高旻並不想聽她繼續拖延時間，顧左右而言他。

　　“那就現在直接和我說吧，我沒什麽避諱的。”

　　“好。”

　　今天的余高旻看上去有些古怪。

　　從前他從來都不是這麽堅持要探究這種事情的個性。

　　“那個小演員，原本就是圈內某個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包養的藝人，靠著他的金主也進了不少劇組，賺的錢雖然不多，但是也夠他勉勉強強的生活。”

　　“聽說包養他的那個小少爺，從小性子就惡劣，長大之後在那種事情上又有些特殊的癖好……聽說那個小演員已經是他包養的第七八個演員了。”

　　“那個小少爺胃口獨特，偏又喜歡年紀小的，剛剛出入社會沒有多久的新人，說是這樣好掌控，而且找的那些沒有家世背景又想要依靠他的力量活下去的，就算是吃了虧也不會爆料出他的任何醜聞。”

　　“所以他最後也是死在那個小少爺手裡，是嗎？”

　　“對。”

　　還是最不堪的那種死法。

　　得到所預料的答案之後，余高旻長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

　　經紀人點頭，接著又面臨著余高旻的下一個問題。

　　“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剛才種種難以言此無法開口的狀態，究竟是因為那個富家小少爺位高權重權力滔天，還是因為這件事情背後，有其他根本不能和我說的隱情呢？”

　　經紀人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一絲錯愕。

　　“高旻，你、你在說什麽呀？”

　　“圈內的這些事情，哪有什麽隱情不隱情的，無非就是小少爺玩膩了之後拋棄折磨死了人，你要是不願意相信我說的話，大可以找人在圈子裡打聽，大家對那個小少爺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

　　余高旻嗤笑一聲：“那倒也不是不相信你，我剛才其實也大致猜到了。”

　　“可是我說的隱情，並不是指這些，你懂嗎？”

　　經紀人驚訝地看著他的面孔，隻覺得每日朝夕相處的人，此刻好像變了個樣子，變得陌生：“高旻你到底在說什麽，我根本聽不懂啊。”

　　余高旻盯著她的面孔看了許久，終究只剩下一聲歎息：“你還是不打算和我說實話嗎。或者至少，請你不要再披著宣姐的面孔和我對話了，蠻奇怪的。”

　　此話一出，病房中瞬間寂靜了下來。

　　良久之後，經紀人才張口回話。

　　只不過這一次，出口的語氣和聲調卻全然不似剛才的模樣。

　　比起正常人類的說話方式，它實在是像極了某一種機器AI所編造出的聲音。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又是從什麽時候發現我們的。”

　　它說的是，「我們」。

　　余高旻垂下眸子，下了床，動作平緩的落上了病房的門鎖。

　　見背後的它終於肯用真面目和自己交談，余高旻心裡其實也沒有特別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