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玉離笙冷眼瞥他,半蹲下來,用那銀簪往地面上殘留的雪梨湯一測。
完全沒變化。
他蹙了蹙眉,又往碎瓷片上一測,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玉離笙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對著光照了照,銀簪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流光璀璨。
也就是說,湯裡沒毒。
而他,方才錯怪了許慕言了。
玉離笙的臉色前所未有的複雜起來,緊緊抿唇未言。
“沒關系。”
許慕言低聲道,也不知道他在同玉離笙說話,還是在跟自己說話,帶著很濃的哭腔道:“沒關系的,反正我都受慣了,不疼,我不疼。”
玉離笙:“……”
現在的情況有些複雜,氣氛也很微妙。
玉離笙不知道這到底是誰的錯,仍舊覺得不是自己的錯。
誰讓方才許慕言那般形容,鬼鬼祟祟地惹人懷疑。
倘若不是因為這常人少有的警惕心,玉離笙早就不知道死過多少回了。
太恐怖了,被人往食物裡下媚藥的經歷,實在太恐怖,太痛苦了,玉離笙忘不掉,他永遠都忘不掉。
既然他忘不了,那麽所有人都別想好過。
他會親手,將整個修真界摧毀,就如同當年,誅殺魔尊,搗毀魔界一模一樣。
可聽著許慕言帶著哭腔的聲音,玉離笙又覺得,好像是自己錯了。
因為又是他不分青紅皂白,就把許慕言教訓了一頓。
還抽了他一耳光,把他的口鼻都抽出了血,血色在少年俊美的面容上綻放。好似一朵受盡凌虐的玫瑰。
那碎瓷片扎破了膝蓋,鮮血蔓延而出,幾乎都流到了玉離笙的鞋底。
不知道是嫌惡,還是愧疚,玉離笙下意識往旁邊躲閃了一下,好半天都有些心神恍惚。
過了很久很久之後,他才如夢初醒一般地冷漠道:
“那你方才為何那般抗拒?不是心裡有鬼,又會是什麽?”
頓了頓,他冷笑道:“若你只是往裡面吐了口水,或者放了什麽髒東西,又不致命的,銀簪自然測不出來,你說是也不是?”
許慕言心驚肉跳的,暗道,小寡婦這般料事如神,冰雪聰明,他爹媽知道嗎?
有這種腦子,怎麽就不能用在正途上。
可這事死都不能承認。承認了就是一個死字。
“我真的沒有那麽做,我沒有。”
許慕言深呼口氣,三分真,七分假地道:“我只是想起了昨晚……讓師尊嘗了口湯,師尊就生氣了,好像是怪我多嘴多舌了。我不敢喝,我不配,我怕師尊事後會不高興。我怕師尊會打我……”
他捧著劃爛的傷手,上面沾了好多碎渣,鮮血順著指縫湧了出來。
沾濕了身下的一小片地。
許慕言咬緊牙關,才不至於當場哭出聲來,琢磨著,事情發展到眼下這番田地,即便是他的錯,現在也演變成了小寡婦的錯。
小寡婦又不是個死人,必定會心生愧疚,哪怕只有一絲絲也好。
他要抓著小寡婦對他的一絲愧疚,將之無限度的放大,讓小寡婦無法忘懷,時時刻刻都堵在心裡不上不下。
那大石頭一樣堵在胸口的憋悶感,會伴隨著兩個人的接觸,以及時間流逝,一點點滲透小寡婦的骨髓。
既然小寡婦喜歡卑微乖順的徒弟,那麽他就表演給他看。
小寡婦喜歡的樣子,他全都有。
許慕言深呼口氣,緩慢地挪動膝蓋,往玉離笙站的方向,一點點跪行過去,留下兩行血印,看起來觸目驚心的。
“師尊,您的靴子髒了。”
許慕言低眉順眼,卑微地用衣袖,幫玉離笙擦拭靴子上濺著的血點。
一點點地將雪白的衣袖,擦得血紅一片。
玉離笙身子僵硬在當場,過了好久才宛如觸電一般,整個人往後倒退幾步,厲聲呵斥道:“站住!你不要過來!”
第七十五章 小寡婦心裡很鬱悶
許慕言沒繼續湊上前,反正見好就收,現在湊過去就是挨揍的。
只是低著頭,故意瑟縮著瘦弱的肩膀。
玉離笙沉默了,抿著薄唇的模樣,讓他看起來無比的涼薄寡情。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了,胸口很悶很難受,但他不明白,這種感覺意味著什麽。
那尋常人活蹦亂跳的心臟,他早就沒有了。
玉離笙重重地攥著胸前的衣衫,額頭上的冷汗簌簌往下掉,他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
試圖擺脫這陌生又令人窒息的感覺。
可不管他怎麽努力,就是沒辦法擺脫。
尋常人擁有的七情六欲,他根本就沒有。
倒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好,隻覺得,即便許慕言這話是違心的。可憐樣子也是裝出來的。
但不可否認的是,許慕言成功了。
許久之後,玉離笙才開口道:“在你心裡,為師就是一個喜怒無常,不講道理的人麽?”
“弟子沒有這般想。”
是不是一個喜怒無常,不講道理的人,難道自己心裡沒點逼數?
許慕言覺得能問出這種問題的人,腦子裡一定有什麽大病。
這就跟出去買東西似的,問賣家賣的是不是正品,哪個賣家會說自己賣的是假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