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公子今日怎麽了,從前公子很難伺候的,兩種東西他不吃。
這也不吃,那也不吃。
要不是靠靈丹妙藥續命,只怕早就一命嗚呼了。
難得見公子主動想吃東西,侍女們趕緊下去準備了。
許慕言等人一走,這才解開衣袍,緩步踏入水池中,一邊舒舒服服地泡澡,一邊繼續捏蜜餞吃。
心裡琢磨著,自己現在非常“廢”,說好聽點呢,就是清冷病弱,與世無爭的金貴公子。
說難聽點就是病鬼,還是個美貌的病鬼。
許慕言深知,以自己現在的身體,可能沒辦法獨自逃離謝家。
須得想辦法讓他們放松警惕才是。
最好是能阻止謝楓偷梁換柱,將他救走。
能被人送往昆侖,許慕言簡直求之不得,省得自己千裡迢迢趕路了。
侍女們將菜肴一一端了上來,才一擺好,準備要給公子擦背時,一抬頭,一柄折扇就橫在眼前。
上面寫著:全部出去守著。
如此,侍女們隻好先行出去。
門窗都關得好好的,也不怕公子會逃跑。
許慕言也沒打算立馬就跑,最起碼先吃飽喝足了再說。
一手抓著烤雞,一手抓著烤鴨,直接大快朵頤起來。
香,實在太香了。
好久不知道吃飽喝足是什麽樣的感覺了。
許慕言吃著吃著,又想起了玉離笙。
心裡想著,如果當時能有這麽多的菜肴,不知道該有多好。
許慕言很遺憾,自己沒有讓二十歲的玉離笙吃飽喝足過。
但遺憾歸遺憾,不影響他繼續吃飯。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還光著身子泡澡,別提多舒坦了。
吃完以後,許慕言把手洗乾淨,上去穿衣服。
要不然怎麽說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即便只是個啞巴繼子,但為了送至昆侖山時,不丟謝家的臉面。
遂吩咐侍女送了不下於二十套衣裳來。
許慕言挑了一套天青色的長袍,這邊才一穿好,便聽房門被人推開了。
謝楓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神色匆匆地道:“不好了,昆侖山的奉天長老玉離笙,竟然親自前來了,正在前廳坐著!你不能再留在謝家了,從秘道走!快!”
說著,還一把拉過許慕言的手腕,將他往屋裡推。
才推了幾步,外頭又湧進來幾個門生。
為首的門生拱手道:“公子,家主吩咐,說大公子彈了一手好琴,讓大公子前去獻藝。”
許慕言一聽,居然讓他跑去給玉離笙獻藝?
還彈琴?
讓他彈棉花還差不多,他會彈個屁琴!
而且,哪家的公子會拋頭露面給賓客獻藝的?
一看那糟老頭子就不安好心。
許慕言深呼口氣,心想,長痛不如短痛,橫豎早晚都要和玉離笙見面的。
等他一見到玉離笙,立馬就表明身份。
想清楚後,他攥緊手裡的折扇,猛地展開,上面寫著:“我願意獻藝,琴在哪裡?”
謝楓見狀,氣急敗壞地低罵道:“你還真是不知好歹!想攀玉離笙的高枝,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
他又對著旁邊的門生呵斥道:“把琴抬著,讓謝啟辰獻藝去!”
等許慕言隨著一群人趕至前廳時,離得老遠就看見賓客席上,坐著一道白影。
謝家主滿臉賠笑地道:“玉長老能來此,謝家真是蓬蓽生輝,原打算送犬子謝啟辰趕至昆侖學道,聽候玉長老差遣,既然玉長老今日親自來此,那不如直接將人帶回山中便是了。”
玉離笙的神色很冷,酒盞裡的酒水辛辣無比,他喝酒如喝水,什麽感覺都沒有。
仍舊是一身白衣,清華絕倫,可眉眼之間,卻再不似從前半分悲天憫人。
反而被一股惆悵籠罩著,似江南仲春時的薄霧,又濕又沉,讓人不敢同他直視。
許慕言只是遙遙望過去一眼,就立馬生出了想要逃離的衝動。
眼眶也漸漸濡濕了。
他突然之間很想知道,時至今日,玉離笙可還能一眼就認出他來。
又會不會嫌棄他現在病痛纏身,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柔弱不堪,半截入土,好似一陣風刮來,就要倒地不起。
甚至,他現在是個啞巴。
遙遙記得,玉離笙是最討厭啞巴的。
也曾經不止一次地責罵許慕言是一條死魚,怎麽折磨都不肯開口求饒的死魚。
現如今,一切都應驗了,許慕言現在就是一條不會說話的“死魚”。
玉離笙心中可還有他?
又會不會像當初一樣,嫌棄他現在的身體,不如最初的樣子。
還百般逼迫他換回到原來的身體中?
許慕言越想越是難過。
那種想要逃離病嬌的衝動,瞬間就湧上心頭。
他忽然一把推開身旁抱琴的門生。
慌不擇路地亂跑。
胸膛劇烈上下起伏,許慕言心窩裡憋著一股怨氣。
竟沒看清楚腳下的路,在身旁所有人的驚呼聲中,一頭扎進了冰冷的湖水裡。
就聽周圍的人大喊:“不好了!大公子跳湖了,大家快來救人啊!”
而後一瞬間,就跟下餃子一樣,噗通噗通,好多門生紛紛跳水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