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回去,燒水,洗澡,洗乾淨……我髒,我真的是太髒了,我身上全是血……”玉離笙精神恍惚得厲害,猛然看見自己雙手沾滿了血跡,甚至還弄髒了許慕言的衣袖。
他趕緊把手松開了,用那種既惶恐不安,又愧疚至極的語氣說:“怎麽辦,我太髒了,我把言言弄髒了,他一定會生氣的,怎麽辦……言言不會再理我了……他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師尊,師尊……”
“言言會生氣的,他會不高興的,他一生氣,就又離我而去了……我不能惹言言生氣的,我不能……”玉離笙語無倫次道,整個人顯得很癲狂。
哪裡還有昔日高高在上,不染纖塵的白衣仙尊模樣,此刻一身玄衣,滿臉鮮血,分明就是從地獄中爬上來的惡鬼。
許慕言不知道,在他被玉奉天關起來的那些時日裡,師尊又經歷了什麽。
可即便他沒有親眼目睹,大抵也能猜得到,師尊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失去了靈骨之後,修為散盡,如同廢人一個,又被毀了容貌,打斷了腿,連雙目都失明了。
這些苦痛之後,也許還有更痛苦的在後面等著。
時至今日,許慕言已經沒有勇氣開口詢問,師尊又經歷了什麽。
他只知道,師尊因為他的緣故,驟息之間跌落神壇,被一雙雙無形的手,生生拽下了高位,重重摔在了塵埃之中。
許慕言沒有辦法去辜負一個,如此深愛自己的男人。
若說他和玉離笙之間,還有任何仇怨,現如今也算是恩怨兩清,不虧不欠了。
“師尊,言言不會生師尊的氣,言言再也不會生師尊的氣了,這裡太冷了,我帶師尊先回去,好不好?”
“不,言言會生氣的,他會的!我……我做得不好,我很髒……很髒的,我配不上他,他也不喜歡我。”玉離笙低低地道,“他不喜歡我,他恨我。”
許慕言強忍著眼淚,又道:“可是,我冷啊……”
隻這麽一句,玉離笙好像突然之間恢復了幾分神智了。
他湊近身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虛虛地攥著許慕言的手,問他:“你冷?”
“嗯,我冷。”許慕言哽咽道,“我好冷的。”
“走,師尊帶你回去,師尊給你生火爐子,給你燒熱水洗澡!”玉離笙一把摟住了許慕言的腰,抓過地上的魔劍,幾個瞬息之間,便回到了峰上。
他打橫將許慕言抱在懷裡,用自己的衣衫將人包裹得很嚴實。
大步流星地走到寢殿,抬腿一腳就把殿門踹開了。
然後走進去之後,玉離笙再一腳把殿門踹上。
這兩道踹門的轟隆響,唬得許慕言渾身一個哆嗦,心想,師尊現在瘋歸瘋,怎麽勁兒還這麽大。
當初但凡這麽一腳踹在了他的腰上,他早就被踹死了。
可見,當初的小寡婦踹他,腳下還是留了情的。
“言言,你先躺好,師尊去給你生火爐子,十個……不,生一百個,言言怕冷,這都怪我,從前把言言推到蓮池裡泡冷水,還讓言言那麽冷的天睡地板……是我的錯……”
玉離笙小心翼翼地將許慕言安置在了床榻上,扯過被褥給他蓋好,又開始自言自語道:“是我不好,是我傷害了言言,我要補償他,加倍對他好才行,對……我要對他好。”
許慕言忙阻攔道:“不用一百個爐子,一個就行了,我其實沒那麽怕冷。”
開什麽玩笑?點一百個火爐子,這是要把他熏成乾屍麽?
“好,聽你的,師尊以後都聽言言的。”玉離笙也很爽快地答應了,轉身就去生火爐子。
生好之後,他又道:“我去燒熱水。”
說完以後,轉身要走,可突然又想到了什麽,玉離笙半蹲在床邊,抓著許慕言的手,滿臉祈求道:“言言,你不要再不告而別了,好不好?師尊就是想給你燒點熱水洗澡……師尊不會傷害你的,你不要走。”
“我不走。”許慕言本來就不冷,順勢掀開被子,翻身起來了,他回握住玉離笙的手。
覺得師尊的手好冰好冰,一點溫度都沒有,就好像死人的手一樣。
甚至,仔細看的話,師尊的臉上都沒什麽血色,森白森白的,看起來好像一百年都沒見過陽光了。
許慕言低頭,往師尊的手心裡哈了幾口熱氣,輕聲道:“師尊,我不走,這次,我真的不走了。”
“言言,你是原諒師尊了,是不是?”玉離笙小心翼翼地詢問道,眼眶通紅,看起來好像一條沒人要的流浪狗。
許慕言不忍心說自己不原諒,遂只能點了點頭道:“從前的那些事情,我都忘記了。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人活著總是要往前看的。”
他從前特別迫不及待地想告訴玉離笙,自己曾經潛回過玉離笙的少年時期,還發生過三段慘烈悲痛的故事。
可眼下,許慕言又不敢說了,他怕說出來之後,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師尊,會再度癲狂。
“師尊,我去燒點熱水,幫師尊擦乾淨臉上的血跡,好不好?”
“好,擦乾淨……擦乾淨了,言言就會喜歡我了。”
玉離笙突然有點孩子氣的,往許慕言身旁貼近,雙眸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一刻都不肯錯開。
許慕言用火爐子燒了些熱水,然後倒在了木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