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婦好像有點那什麽毛病,把許慕言當個小孩子一樣,有時候看著看著,他就指著書卷上的字問許慕言認不認識。
許慕言揣摩不出小寡婦的心思,頭幾回都說對了,見小寡婦不甚開心,便又在下一次認字時,假裝不認得。
小寡婦登時就來了興致,很高興地告訴許慕言,那個字讀什麽音,是什麽意思,筆畫是什麽樣的。
許慕言佯裝很笨拙的樣子,寫起字來就跟蛆蟲爬過一樣,還笨手笨腳地弄了好幾個黑墨團團——他知道,小寡婦就喜歡看他楚楚可憐,又笨手笨腳的樣子。
小寡婦喜歡的是廢物美人。
那麽,他就演給小寡婦看。
雖然他生得不夠美,但幸好在娘胎裡,腦子就被狗啃了一口,只要他收斂著點來就行了。
許慕言鼓著腮幫子,很委屈地說:“師尊,我寫不好,怎麽都寫不好。”
玉離笙笑道:“來,師尊教你,別著急啊,以前都是你師兄教你的,為師還以為,你學得很好,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檀青律真是個廢物,連教你寫字也如此得不用心。”
許慕言沒吭聲,心道,你還不是一樣?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整個就是臥龍鳳雛。
“我其實更想讓師尊教的,我喜歡師尊教我寫字。”許慕言很違心地說,露出一副很孺慕的表情來,“師尊真厲害,寫的字好漂亮。”
玉離笙笑而不語,他又何嘗不知道,許慕言在同他虛以委蛇。
但那又如何了?
他們現在相處得很融洽,許慕言很乖很聽話,他說什麽,許慕言就聽什麽,沒有半句頂撞和不耐煩。
玉離笙堅信,日後他讓許慕言去死,許慕言也會毫不猶豫地照做。
兩個人的關系在慢慢變好。
最起碼同處在一個屋簷之下,沒有提刀對砍了。
許慕言的廚藝不錯,從前他聽別人說,要想得到一個男人的心,先要征服男人的胃。
雖然,他想做的事情,一直都是怎麽把小寡婦的心臟剖出來喂狗,但仍舊不得不先想方設法,征服小寡婦的胃。
小寡婦辟谷多年,原是不用吃東西的,在月下小築這陣子以來,許慕言也從未見過他吃東西。
但這並不影響,許慕言從這方面入手。
他假意說,自己想吃麵食,還想親手做,小寡婦也沒說不答應,只是問他,要拿什麽東西交換。
實話實說,許慕言兩袖清風的,就連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小寡婦送給他的。
除了這一身年輕的皮肉之外,他基本上可以說是一無所有。
如果小寡婦真的想和他交換,那麽許慕言挺樂意飛起給他幾腳。
許慕言明白小寡婦的意思。
正因為明白,才更加害怕。
無論他無論單獨面對小寡婦多少次,可還是忍不住心裡發怵。
許慕言默默安慰自己,這其實並沒什麽關系,各取所需而已。
而且他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到底誰吃虧了,還不一定呢。
即便他現在落到了小寡婦的手裡,也只是暫時的。
他的身體受到了禁錮,可心卻是自由的,像是那怒盛的向日葵,永遠向著太陽。
許慕言現如今乖順無比,最起碼表面裝得很乖順。
他抬起濕漉漉的眼睛,故作出一副受驚小鹿的模樣,抓著小寡婦的衣袖,搖啊搖的。
好像個幼童,在長輩面前撒嬌癡纏。
玉離笙一向軟硬不吃的,但很奇怪的是。他偏偏就吃了許慕言這一套,並且覺得他的小慕言很可愛。
“怎麽,你是在撒嬌嗎?慕言?”
許慕言沒吭聲,心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撒嬌,小寡婦這個喪盡天良的狗比,還察覺不到?
可僅僅就是拉著小寡婦的衣袖撒個嬌,就宛如從刀尖上走過似的,稍有不慎,就要被萬劍穿身了。
“慕言,你是在害怕麽?”
“我……我不怕。”
嘴上說不怕,可許慕言的臉色發白,額頭冒了一層冷汗,唇角不停打顫,明明已經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了。
可顫抖的肩膀,哆嗦的手,甚至是他漸漸發紅的眼眶,極力忍住的眼淚,全部都出賣了他。
“怎麽還學會撒謊了呢?害怕就是害怕,你如實說出來,師尊還能殺了你麽?”
玉離笙抬手挑起許慕言的一縷額發,貼在鼻尖輕嗅,一股說不出來的幽香,令他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望著許慕言抿緊的唇,濕漉漉的長睫,以及發紅的眼尾……玉離笙指尖一動,興致大起,抬手挑起許慕言的下巴,迫他與自己對視。
“怕得這樣厲害麽?為師還以為,你有多大的膽量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真是可憐啊。”
“不過就是些麵粉而已,其實,只要你說幾句好話,讓師尊聽了開心便可。”
玉離笙慢條斯理地把玩著許慕言的長發,口氣清淡得很。
“你可是師尊的心肝寶貝,你若是死了,為師從何處再尋一個比你還合適的爐鼎?”
許慕言沒吭聲,心裡琢磨著,說點啥好話,讓小寡婦聽了高興高興。
祝福小寡婦不得好死,這可以嗎?
還沒來得及開口,小寡婦頗為矜驕地昂起了下巴,哼了一聲才道:“但現在不行了,你自己想辦法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