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哪怕賀南樓知道布萊恩是怎麽想的,他也不會在意。
…
明天就要去高中報名,外加軍訓,喬安年發現,自己竟然有點睡不著。
他沒有上過高中,也沒有軍訓過。
唯一可能有過的類似的經驗,大概就是集體宿舍的經驗了。
十幾個人,睡在工廠安排的宿舍裡。
上下鋪。
晚上睡覺的時候,能聽見大家夥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這種情況下,誰要是睡眠很輕,就很容易得抑鬱。因為太不容易睡著了。
那會兒跟他同寢室的一個跟他差不多大年紀的男生就是,因為實在受不了宿舍的條件,就辭職了。
不過嘉南的宿舍環境好像很不錯。
樂樂他們在群裡發過照片,兩個人或者是四個人一個宿舍,帶空調還有洗衣機。
面積比他工作很多年以後的單身公寓都還要大。
床鋪也大。
跟家裡的當然沒得比,但是比普通高中甚至很多高校的條件可都要好多了。
“睡不著?”
“啊,我有點興奮。是不是我總翻身,吵到你了?”
賀南樓:“……”
軍訓,住校,這兩項,到底哪一項值得興奮?
“這麽不想在家裡住?”
喬安年把雙手枕在腦後,“不要過分解讀啊。我這是對即將開展的高中生活感到興奮!要離開你,去住校兩個星期,我還是很舍不得的。我可不像某個小朋友,明明舍不得我要住校兩個星期,非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舍不得我。”
某個小朋友沒出聲。
喬安年低低地笑出聲。
不是那種帶著揶揄或者是戲弄的笑聲,而是很高興的,帶著愉悅的那種輕笑。
賀南樓的嘴唇抿得更緊了。
過了好一會兒。
“你睡過的床,最小是多小?”
喬安年還以為小孩兒睡著了呢。
挺意外小孩兒會忽然問這個,喬安年笑著道:“床最小能有多小?除了嬰兒床,也就是兒童床了。不過兒童床跟嬰兒床我都沒睡過。小時候就是跟大人一起睡麽。我跟你說,其實最小的不是床,是兩報紙。就只能墊得住你的半個身體,或者還是屁股,腦袋就只能枕在背包上,腿什麽的就只能直接接觸地面了。”
賀南樓沉聲問道:“報紙?”
“啊。就是電視上,一些流浪漢,或者是暫時沒有地方住,就睡在地下室啊,地鐵口啊,天橋下啊之類的地方。地上太髒麽,不好直接躺,就會找兩三張報紙墊一下。不過現在大部分人不看報紙了,估計報紙也不好找。”
在他那個時候,買份報紙還是挺容易的。
喬安年說得太詳細。
就
像是他自己也曾經親身經歷過。
“你也有過?”
“嗯啊。口袋裡沒錢,25塊的旅館錢也沒辦法交,或者是舍不得出的時候,就會找個地方應付一下。等找到工作,能填飽肚子再說。這個其實也沒什麽,最難應付的是夏天,蟲子啊,蚊子啊什麽的,太多了。還有下雨天……那才遭罪。最搞笑的就是,有一次,我在公園的躺椅上睡著了。
大半夜的,忽然下起了雨。報紙都糊成團,根本沒用。後來只能咬咬牙,去附近的一家旅店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25一個晚上,都夠我吃兩天的飯了。其實現在想想,那個旅館的環境糟得不行。門鎖是壞的,牆都是發霉的,床上還有頭髮,特別不乾淨。但是當時我睡上去的時候就只有一個感覺,那床太軟了,站在花灑下淋浴也舒服到爆。哈哈哈。”
喬安年就是仗著孩子小,對旅館啊,找工作啊什麽的沒概念,也不會發現他的經歷跟原身對不上。
賀南樓狠狠地皺了皺眉。
無論是發霉的牆,還是床上的頭髮,都令他惡心得不行。
喬安年感歎地說了一句,“人的適應能力真的是強。當時以為挺不過去了,咬咬牙,竟然也都撐過來了。”
賀南樓沉默。
人類的適應能力自然是強的。
否則也不會冷如北極,都會有愛斯基摩人的繁衍,炎熱如撒哈拉,也會有人類聚集、生活。
但是,很顯然不是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會充滿韌性。
就好像,不是每個人都能笑著說起過去的苦難。
喬安年打了個呵欠,“我好像有點困了,寶,我要睡了。晚安啊,你也趕緊睡。”
中考結束,喬安年的睡眠的確改善了許多。
睡意一來,他說睡也就睡著了。
賀南樓轉過身,手搭在少年纖細的腰間。
喬安年用報紙鋪在公園上的躺椅上,被大雨淋成了落湯雞的那一年,是不是他中考結束的那一年?
…
八月上旬,是江城一年最熱的時期之一。
在嘉南高中大部分學生罵罵咧咧聲中,嘉南高中部開始為期兩個星期的軍訓。
學校上午報名,報完名就能知道自己的班級還有寢室。
接下來軍訓兩個星期,都會住在所分配的寢室裡,等到正式開學再重新分配。
對於嘉南大部分學生而言,都是第一次住校。加上不少是從外校考進來的,不少家長都陪同學生一起來看新學校。
喬安年是唯一一個,除了家長陪同,還有弟弟一起跟著一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