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人多勢眾,而且人仗狗勢,不可硬碰硬。良久,徐霽緊皺著眉頭,一字一句回答:“可以!合、情、合、理!”
“可以就好。既然是在我國境內求醫,診金自然不可少。值得陛下為之親自求醫之人,應當是無比尊貴的。”宋韞目光快速掃過洛岱,“賤價辱沒貴人,高價又顯得主人欺客。不如折中,就以千兩……黃金為價,如何?”
宋韞說出「千兩」時,徐霽稍稍松氣,以為是白銀,後面跟的竟然是黃金。好一個坐收漁利,診病的又不是齊家,他倒也好意思沾藥王谷的光獅子大開口。
但只要花錢能辦妥的事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徐霽瞥了一眼洛岱,此次出行,是瞞著內閣的。他即位不久,若是走漏消息,恐怕國內生變,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不過是錢財和糧食,暫且送給晏國又如何。總有一天他要揮軍向西,所向披靡,屆時整個晏國都要納入囊中。今日失去的,來日都要讓晏人百倍千倍地還回來!
尤其這個晏國太后!總有一天,要讓她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為今日的放肆而後悔!
徐霽鷹隼一般的眼睛牢牢盯著宋韞,覺得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來像誰。總之是礙眼的,必欲除之而後快。
宋韞不懼他銳利的目光,從容對視。良久之後,終於等到他的答覆:“成交,就以千兩黃金作為診金。但在此期間,太后要擔保朕二人安全,不可走漏消息。”
宋韞點頭:“那是自然。”
要到這些好處已經是足夠了,俗話說不能趕狗入窮巷,恐遭反噬。
宋韞說出去的話無人會反駁,於是雙方敲定暫時拋開敵對關系進行合作。
裴龍斬要帶屈饒回藥王谷成婚,進谷之前說谷內其他追蹤少主的人回稟,三日前發現少主回到閔州,此時應當還在境內。少主叛逆,不願回谷,一直小心躲避各路追查。但對疑難雜症及珍奇良藥毫無抵禦之力,以此為餌或許可以找到他的蹤跡。
從山谷出來,宋韞依舊乘車,因為另一抬轎子要分給徐洛二人,太傅隻好騎馬。
焉雲深替宋韞掀開轎簾,看著他坐穩後才翻身上馬。
徐霽一直暗中留意著焉雲深神色動作,發現這位向來以剛正不阿不苟言笑著稱的晏國名臣對待太后格外溫柔寬容,忽然間就記起來了,為什麽覺得晏國太后眼熟。
結合李騁在其身旁護衛,再往深處想,許多事情緊跟著都通透了。
“好啊,實在是好!”徐霽冷笑一聲,他坐於轎中,突然問洛岱,“晏國太后美麽?”
本是一人乘坐的轎子,硬塞進兩個人,免不了肢體碰觸。洛岱聽見徐霽發問,怔了一瞬,嫌惡地收攏衣袖衣角,“好啊,有本事把她收進后宮做正宮啊,哀家正缺一個好兒媳!”
看見洛岱臉上的慍色,徐霽反而眉目柔和下來,緩聲道:“還在置氣麽?娶大長公主之女只是為了穩固勢力,而且給她的只是個貴妃頭銜。皇后之位,只能是你的——”
洛岱狠狠睕他一眼,冷笑:“什麽置氣?什麽皇后?我是太后!陛下難道忘了,是誰把我進獻給先帝的了?我的,什麽是我的?我失去的,陛下能還給我嗎!”
“問岫,別怪朕,要怪只能怪你不是個女人。”徐霽不悅,他強行握住了洛岱的手,“朕拋下朝政,孤身犯險來為你求藥王谷神醫治療,還不夠麽?醫不好也罷,還有別的法子。那個叫宋韞的,很美,拿下晏國之後朕把她的身子換給你——古籍上有記載的,應當是可行的——做女人多好。到那時候,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做朕的皇后了。”
洛岱像看瘋子一樣看他:“我為什麽要做女人!我隻想完完整整地做個男人,像從前一樣!”
徐霽置若罔聞,將人緊緊禁錮在懷裡,自顧自道:“她不該活著,上天注定這幅皮囊該給你用……問岫,還記得那年父皇派人去晏國刺殺所謂的謝家遺孤嗎?那時,大概是認錯了人,這位才是正主。反正留不得她性命,正好把皮囊拿來用……”
洛岱掙脫懷抱,緊緊皺眉:“你的意思是……現在的晏國太后是前朝遺孤?怎麽可能!”
“一定是!父皇曾對朕說,謝家末帝有位鮫人皇后,眉心紅痣美貌異常。前朝滅亡後,嫡系血脈未絕,但也銷聲匿跡無人能尋……直到二十年前,有位謝家遺孤曾出現在晏國京城,眉心也有紅痣,與焉雲深過從甚密。後來遺孤不知所蹤,焉雲深雖未婚娶,卻多了個女兒,對外說是從其姐處過繼的養女,取名焉蘅暮,對其寵愛至極。此女眉心有紅痣,水性又極好。父皇懷疑她是謝家後人,派人將她溺斃在水中,以為絕了謝家後患。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聽徐霽如此分析,洛岱也有幾分懷疑,問:“接下來應當如何?將消息透露給齊家,借他們的手除去前朝余孽?”
徐霽:“齊家介入,朕與你就難脫身了。要想個既能保證自身安全,又能除去余孽,還能釣出藥王谷為我所用的辦法。”
“哪有這樣一箭三雕的法子。”洛岱搖頭。
先前貿然進谷,被毒草刮傷,又吸入瘴氣,雖然後來服食了解毒藥丸,還是困乏。加上轎子搖晃,洛岱昏昏沉沉睡去。
徐霽讓他枕在自己肩上,也開始閉目養神。
辦法麽,當然是有的。沒有疑難雜症,那就生造出來。只要死的人夠多,夠快,還怕引不出神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