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韞低頭走路,沒留神前面裴季狸停了下來,竟一頭撞上了他肩膀。
“抱歉,是我失禮了。”宋韞顧不上額角碰得生疼,退開幾步,抬頭看見裴季狸推開西廂房的門。
裴季狸回頭看他一眼,勾唇冷笑了聲:“進來。”
宋韞進門,裴季狸手一揮,沒碰到門框,掌風就把門帶上了。
“你平常就是那麽對齊胤的?”
四下再無他人,裴季狸連敷衍地喊兩聲太后都懶得了,徑自坐在上位圈椅中,雙腿交疊,理好飛魚服,轉動著手腕上黑色珠串,玩味地看著宋韞。
宋韞立在他面前,怔了怔:“裴卿什麽意思?”
“少裝腔作勢了,謝家殿下。”裴季狸垂眸,“你也不必顧忌,齊胤如今是被你吃得死死的了,但凡你對他露個笑臉,他就能對你傻呵呵地搖上整天尾巴。晏國看似還姓齊,實際已經姓謝了。但凡事有個限度,不要太得意忘形了。你那些投懷送抱故作柔媚的招數對那傻狗或許有效,若想用在我身上……我不介意再多給殿下講幾種比凌遲更好用的刑罰。”
裴季狸絲毫不掩飾嘲諷不屑的語氣,宋韞聽著聽著臉色就變紅了。
他想到什麽地方去了?不過是撞了下肩膀,怎麽就叫投懷送抱了?
宋韞和齊胤是拜過天地菩薩的,怎麽著都不為過,何況還沒怎麽著呢,哪裡就礙著裴小貓的眼了。
宋韞覺得不可理喻,從沒見過這樣霸道無理且自以為是的人。
宋韞性格溫和,但也不是逆來順受的人,聽裴季狸這麽說,便不因為他方才救人而客氣了,一拂袖坐在了對面。
“說刑罰就不用了。既然裴卿說這天下姓謝,就該考慮清楚和謝家人說話的態度和分寸。就算我要投懷送抱,恐怕還送不到裴卿那裡。”宋韞看著裴季狸笑不出來,他便笑了,“既然裴卿並不適應我姓謝,還是當我是宋韞好了。”
“我與齊胤,患難與共,彼此之間怎樣相處,容不得旁人置喙。”宋韞笑意中帶著強勢,“哪怕裴卿是他兄長,也不能代他發言。”
裴季狸皺眉凝目:“他都跟你說過什麽?”
“什麽都沒說。”宋韞道,“既然是不為世人所知的事,自然有隱瞞的理由,執意揭開不會多少益處。我對探知隱情沒有興趣,只要知道裴卿一心向著齊胤,就足夠了。”
“算你識趣。”裴季狸錯開目光,不自在地冷哼一聲,“言歸正傳。你是從哪找到裴紅藥的?”
宋韞如實回答:“在城門口,他用曼陀花液迷暈了守門軍士,我和李將軍正好折返看見了。”
“就在城門口?”裴季狸難以置信,“藥王谷之人向來行蹤不定,何況是少主,竟就這樣明晃晃地讓你看見了?”
宋韞自己也覺得巧合,先前裴龍斬那樣的高手都跟不住裴紅藥,自己卻順利和他談妥了救人之事,確實讓人訝異。但裴季狸語氣中分明不止驚訝,更多的是懷疑。
“若是我早與藥王谷串通,就該多要些人來援助,不勞動裴卿了,免得平白多說了許多好話,卻得不到什麽好臉色。最要緊的,還得要上一劑好藥,治治裴卿多疑的毛病。”
裴季狸揚眉,上一個用這樣桀驁不馴語氣對他說話的人墳頭草都枯榮幾回了。這前朝余孽,捧人時說話極顯誠意,脾氣上來陰陽怪氣變臉也是極快,宜喜宜嗔,難怪齊胤被他吃得死死的。
裴季狸哼笑一聲:“就算是偶遇吧。條件呢?珍稀藥材,藥王谷不缺;醫藥典籍,他們自家會寫。你還能許給裴紅藥什麽?我雖見不得齊胤為你癡狂,但你若是有半點對不住他,我也斷不會輕饒了你。”
越說話越不中聽了。
宋韞眉頭緊蹙,裴季狸此時活像話本裡的惡婆婆,總疑心兒媳不守婦道給兒子戴綠帽。真要是閑,不如多診治幾個病人。
“這也不勞裴卿費心了。我謝家的事,若是齊胤問起,或許還可說與他聽。裴卿既姓裴,實在想知道,直接去問裴紅藥不是更好?”
裴季狸臉色不善。
再說下去也沒什麽有益的話題,宋韞起身要走,裴季狸冷聲叫住他:“齊胤應該跟你說過,他一直想向藥王谷求醫。”
宋韞頓步:“不錯。但我不知他要為誰醫治。”
“你不用知道是何人。裴紅藥能剖腹取子,自然也能治那人的頑疾。你隻管讓裴紅藥上京治病就是了。聽見沒有?”
宋韞沒應聲,徑自出門。
既然是齊胤在意的人需要求醫,宋韞當然會全力促成,不過是多給裴紅藥一盞血罷了。但裴季狸發號施令的語氣實在難聽,宋韞索性當沒聽見。
收回裴小貓和齊小狗相似的想法。才不一樣呢,齊小狗狗叫都比裴季狸說話好聽。
作者有話說:
宋韞:真晦氣。狗叫都比裴季狸說話好聽。
齊小狗:分不清是誇我還是損我……
第63章
流血 ◇
一肚子壞心眼
從西廂房出來, 夜色正濃。
宋韞去找齊胤和牛娃,問李騁,李騁不答。隻好再去問張家下人, 有人說黑狗送牛娃回去睡覺,然後又去了廚房。
去廚房做什麽?
宋韞邁進廚房, 聞到苦澀的藥味。循著味道望過去,兩排共十個泥爐都上坐著藥罐。火舌溫和地舔著罐底, 燙出白霧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