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用各種小玩意都哄不好,最後還是宋韞承諾,一定不讓阿福在路上出事, 一有機會就把阿福救回來。以後還要幫她盤個全天下最大的話本鋪子,找最好的寫手寫本子, 最好的畫家畫插圖,鐵牛才肯吃飯。
但眼下, 阿福肯定是不能回到蘆笳宮了。作為陪嫁之一, 老虎由齊儔派遣專人看管。
其他的陪嫁是早已準備好的, 不用再往裡添,甚至又減下來許多,並不耗費人力。
從二月初十宣布聯姻繼續,到二月十五和親隊伍正式出發,和親事宜有條不紊。
鐵牛舍不得阿福, 說要一起走,卻不能真的隨行。
先前被扣留的康國使團此次要同公主一起回國, 媵侍之外, 齊儔也派出使團護送公主。使團人選避開了任何可能與宋韞有關的官員,所以使團正使只是一個三品文官。
二月十五為公主踐行的宴會上,新城公主齊微意外的態度平和,按照規矩分別向皇帝太后皇后辭行, 眼中沒有半點情緒,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
宋韞覺得齊微有些奇怪,細想起來又說不清楚是哪裡不對。再看齊儔志得意滿的模樣,心裡感歎, 大概是這姑娘哀莫大於心死, 已經認命了吧。
此次康國沒有再派人過來, 因此先前扣留在晏國的副使趙王世子徐霖成了正使。但徐霖畢竟年輕,養尊處優又心浮氣躁,使團中真正話事的還是貴妃的叔父王崇。
公主從皇城而出,宋韞站在皇城城樓,看著公主鳳鸞富麗堂皇,其後緊隨兩國使團。鐵牛站在宋韞身後抹淚,低聲說:“阿福都瘦了。”
宋韞遙望長長的紅妝隊伍,最後蓋著紅布的大鐵籠尤為顯眼。隔著紅布,看不見籠子底下的老虎到底瘦沒瘦。
但它老實臥著不聲不響,與平常養在蘆笳宮裡飛躍起來一口咬碎整隻雞相比確實萎靡了許多。
和親隊伍離開京城,經闊州,下閔州,隨後進入康國境內。二月十五出發,二月十九已至邊境。
二月十九日是觀音菩薩誕辰,民間后宮都會上香祭拜。齊儔自上次受驚以來,精神狀態非常不好,安華殿僧人尚在日夜為他誦經祈福,后宮便各自設壇祭拜。
慈寧宮中。
宋韞進香之後,鐵牛端上來安胎藥,宋韞喝下問:“大師呢?”
今晚入夜以來好像就沒有見到無為了。
鐵牛撇撇嘴,目光有些飄忽:“誰知道他跑到哪去了……阿韞你快休息吧。”
鐵牛向來早睡晚起,今日自己不困倒先催著宋韞睡覺。今晚的安胎藥不如往常的苦,鐵牛說加了糖。宋韞喝了之後確實有些困了,很快便睡著。
半夢半醒間,眼前有光芒跳躍,然後暗了下去。
大概是鐵牛把燈吹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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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韞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舟車勞頓,好像回到了從闕州進京的時候,又像是漂泊在海上,耳邊隱隱約約有不斷的低聲——
“不會有問題吧?怎麽還不醒啊?他還懷著孩子呢……為什麽他就能懷啊,是你不行還是我不行?”
宋韞睜了睜困頓的雙眼,恍惚中看見屈饒的臉——
嗯?屈饒?
宋韞睡得周身舒泰,抬手揉了揉眼睛,果然看見面前站著屈饒和裴龍斬。
“你們是何時進京的?!”宋韞護著肚子坐起來,屈饒貼心地往他後背塞了個枕頭:“殿下,你看清楚,不是我們進京。”
宋韞環顧四周,完全陌生的環境——
瓦房木屋,窗外綠意蔥蘢,芳草野花之外是丘陵與山谷。
宋韞按了按額角,努力理清思緒:“難道……”
一抬眼,看見裴紅藥一身紅衣走近,宋韞眉頭緊皺:“我怎麽會到了藥王谷?我昨夜明明還在慈寧宮祭拜觀音。”
裴紅藥讓屈饒和裴龍斬先出去,端著藥碗,將湯匙送到宋韞唇邊。
宋韞下意識躲開,裴紅藥垂眸,將藥碗擱在一旁。
“你以為今天是哪一天?”
宋韞視線落在那碗霧氣嫋嫋的藥上,他睡過去之前就是喝了裴紅藥開的安胎藥,鐵牛端給他的。現在回想起來,那碗碗的味道不對,鐵牛的神情也很奇怪。
宋韞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被裴紅藥按了回去。
“三天沒喝安胎藥,肚子裡的孩子還想不想要了?”裴紅藥沉聲道。
宋韞頓了頓,端起藥來一飲而盡,看著裴紅藥:“我突然失蹤,宮裡一定會大亂!無論到底是誰安排的,我必須盡快回去!”
“別動。”裴紅藥把著宋韞手腕,仔細把了一回脈才扯過被子蓋在宋韞身上,起身,“你不用操心外面。這小東西嬌氣得很,至少等到下個月月初才算安穩。外頭已經亂起來了,不差你這一點小亂子。”
裴紅藥說完便收了藥碗離開,只剩下宋韞雲裡霧裡不明所以。
宋韞醒來是傍晚,晚飯後屈饒才挪著碎步到宋韞床前。
他在藥王谷中早就混熟了,也很適應這裡的生活,只不過大家日常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沒空和他這個閑人玩鬧。屈饒看見宋韞,親切至極,本來他是隻想和宋韞聊聊男人,說說閑話,架不住宋韞再三追問,終於說出了這三天來外面天翻地覆的變化——
“晏國和康國徹底掰了。”屈饒本就口齒靈活,說書先生似地繪聲繪色,“外面傳的是,公主剛一進入康國境內,就被刺殺。混亂之中老虎破籠逃出,傷了康國正使,好像是什麽趙王世子的。雖然當場沒死,但也沒挺過兩個時辰。兩邊都在指責對方,晏國這邊有證據說公主是那個康國貴妃的叔叔所殺,老虎跑了,康國不依不饒要晏國給世子償命。這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