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前朝遺孤真是活菩薩。
在宋韞心裡,天地廣闊眾生可貴。裴季狸忽然就覺得為權位殺得你死我活其實像鬥雞走狗一樣可悲可憐。
他原先對齊胤不屑,恨鐵不成鋼,忽然醒悟,齊胤從義無反顧跳海奔向宋韞時,就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注定他會得到最珍貴的回應。
其實,齊胤根本用不著緊張憂慮,從一開始,就只有他和宋韞兩個人,旁人是無論如何也擠不進去的。
裴季狸微不可聞歎息一聲,突然馬車急刹,裴季狸睜眼皺眉:“何事?”
還沒等車夫回話,先有人掀開車簾往裡面闖:“我要進京,我要見宋韞!”
裴季狸掩鼻眉頭緊皺,他差點沒認出來眼前人——
裴紅藥周身風塵仆仆,像是幾天沒洗澡似的,藥味和汗味混雜,實在難聞。蓬頭垢面的藥王谷少主雙眼布滿血絲,眼下帶著烏青,臉上東一塊西一塊的泥灰,哪有從前淡雅從容的模樣,簡直像個乞丐。
瞬間裴季狸就明白了,恐怕這位也是對宋韞上了心,從藥王谷逃出跋山涉水而來,怕是晝夜不停地在趕路吧。
到底為了醫道還是為了人,恐怕他自己都不清楚。
齊胤可又有得忙了。
雖然已經和藥王谷約好正月十五履行交易,但治病總是宜早不宜遲的,何況現成有了送上門的大夫。
裴季狸思索片刻便決定自己先帶裴紅藥回宮。反正已經出了京城,宋翊有暗衛保護不會有危險。
可他沒想到,他前腳剛走,後腳宋翊就遇上了進京赴考的沈玠。
作者有話說:
韞韞是個萬人迷
第75章
暴露 ◇
你的兄長宋韞
本來沈玠和宋翊應當是遇不上的。
按照裴季狸的安排, 宋翊從京城去闕州要一路低調,夜裡寄宿在妙峰山。
而沈玠和陳直筠同是闕州舉子,同行北上。作為上京應考的舉子本來就可以住在驛站, 況且他們二人名次非常靠前,必定會受到驛站熱情接待。
但來到妙峰山腳下, 陳直筠感慨萬千。
他想起端午時妙峰山起怪病,經過太后祈福又很快痊愈, 他也因此得以出宮重獲新生, 心中萬分感激宋韞。
而沈玠想到了「宋翊」, 上次去海上營救太后也是感恩「其弟」的知遇之恩。上次匆匆一面,他發現雖說「姐弟」二人相貌幾乎沒有相似之處,但氣質是一樣的沉穩大氣,想來是宋家家教極好。
兩人都有感觸,見妙峰山被薄霧殘雪點綴, 風景宜人,便約著登上妙峰山想在此借宿一晚。
妙峰山後山住著喚雲公主, 前面禪房裡剛剛安排了宋翊入住, 妙緣大師謝絕了一切香客。
卻沒想到會有兩位舉子前來投宿,正在想說辭推脫之時,沈玠對著住持身後眼前一亮:“宋公子!”
妙緣急忙轉身, 果然看見宋翊正翻在圍牆上,不知道在幹什麽——不是讓他待在禪房不要出來嗎——妙緣想關門阻攔。
但已經來不及了,沈玠快步上前, 走到宋翊身邊, 仰頭喊道:“宋賢弟為何登高?我去找梯子來救你下來!”
先前宋韞在闕州扮作宋翊勸沈玠去參加秋闈, 隨後給家裡遞了消息,讓父母瞞好宋翊,不要說漏了。宋翊從沒見過沈玠,不知這人怎麽知道自己姓宋,還一口一個賢弟,看著他慌忙找梯子更覺得莫名其妙。
宋翊從小不愛讀書,翻牆上樹卻樣樣精通,他把落在圍牆上凍僵的小鳥揣進懷裡,攀著圍牆邊的枯樹,蹬著樹杈,兩三步就平穩落地了。
他看了沈玠幾眼,確認是不認識便沒搭理他,徑直走向妙緣大師:“我不救,這鳥就要埋在雪裡凍死了,養好了扯兩根羽毛下來做畫筆正好……住持,你不是說這幾天都沒有香客麽,他是從哪來的?”
宋翊記著裴季狸叮囑要小心隱藏行蹤的話,看見本該很安全隱秘的寺廟闖進陌生人,心裡也有些提防。
妙緣也不曉得個中關系,見沈玠神情疑惑,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沈玠卻已經想到了答案。
他快步上前,攔住宋翊去路,眉目沉沉地看著他:“去年秋闈闕州解元是你的長姐宋韞!”
陳直筠也趕上來,大驚道:“怎麽可能!沈兄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太后怎麽可能參加秋闈!”
這人怎麽會知道替考的事!宋翊瞬間後背遍布冷汗,他掰開沈玠緊攥自己胳膊的手,大步離開,“你胡說什麽!你是誰啊你!住持,快把這個瘋子趕出去!”
妙緣也反應過來了,上前想阻攔兩人再糾纏,但已經來不及,沈玠完全明白了,他緊緊攥住宋翊衣袖,堅定道:“不,不是你的長姐。是你的兄長,宋韞。”
話音剛落,宋翊目瞪口呆,陳直筠張口結舌。妙緣雙手合十,歎息著念了聲佛:“罪過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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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關,要為公主籌備嫁妝,宋韞自己的生日也快到了,他揣著個大肚子周旋於后宮各人之間,忙得腳不沾地。
忙了一天,好不容易閑下來眼皮又跳個不停,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
越是到關鍵時刻,越是要小心,千萬不能別人抓到一點破綻。
宋韞喝了口裴季狸開的用以改變脈象的藥,苦得不行。「孕初期」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又回來了,幸而南下那幾個月不用喝,否則宋韞恐怕要吐得瘦成一把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