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一下思路。”
莊迭拿出錄音筆:“到目前為止,我能解鎖的一共就只有這三個場景。”
看不見任何人但在營業當中的遊樂園、剛進行了考試正在上最後一堂課的班級、被小混混圍在某條小巷盡頭搶錢的小鎮。
最淺顯的聯系,大概就是這幾個場景多半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了。
“小時候還能來遊樂園玩,上了小學就必須及時寫完卷子,如果上課不聽講就會被跳著舞的老師從樓梯上絆倒臉著地摔下去。等到上了高中就會被小混混搶走所有的零花錢,然後變成一顆孤獨的樹。”
莊迭沉吟:“夢主是現實壓力太大了嗎?如果這些都是真實的回憶,成長過程是不是稍顯坎坷……”
雲霄飛車已經飆過了軌道的最高點。
完成最後一串高難度動作後,車體逐漸放緩了速度沿軌道下滑,徐徐駛向終點線。
莊迭解開安全帶跳下車,走出站台。
這一次,他徑直走到檢票口旁,特意踮著腳同牆上貼的卡通身高測量尺比了比。
“唔。”莊迭仰起頭,看著那條代表“1.4米”的最低身高限制,“這樣看來,那時候不是兔八哥忽然祭出空間之力,超越了近大遠小的視覺定律……是我變矮了。”
而在當時,他之所以會覺得那個兔八哥玩偶大到恐怖,是因為認知正在與夢主同步,身高調整的同時,視角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莊迭有點遺憾地歎了口氣,收好了剛搓出來的兒童款小電鋸。
“矮不是我的錯。”莊迭整理好衣領,“但這個身高還能坐雲霄飛車,就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按照他的印象,大部分遊樂園對雲霄飛車的身高限制都是1.4米。少部分軌道設置不是那麽驚險的,可以放寬到1.3米左右。
這樣規定其實很有必要——大部分過山車的座位都是以成年人為參照設計的,兒童對身體控制能力不強,體型又小,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從安全帶的縫隙甩脫出去。
“而我卻出現在了雲霄飛車上。”
莊迭已經記住了遊樂園的路,熟練地給自己買了個冰淇淋:“有三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雲霄飛車之神聽到了我內心的渴望,利用這次任務,給了我一次過把癮的機會。”
“第二種可能,當年的檢票員疏於職守,被現實中的‘我’偷混進去了。”
這兩種假設成真的可能性都不太大,莊迭也只是列出來以防萬一。
他暫時刪去了“輕松、溫馨、日常”這幾個標簽,重新以做任務的心態審視這個遊樂園:“第三種可能……”
莊迭咬了一口冰淇淋:“這是夢主給自己設置的一個‘提醒事件’。”
夢中夢之所以也被稱作“假醒”,就是因為它會給人以無比真實的已經醒來的錯覺,讓人誤以為自己回到了現實。
而莊迭剛才所經歷的三場夢境,卻不是普通的夢中夢。
這三場夢之間都存在某種聯系——白色路燈和粉筆,被絆倒,呼嘯而過的風。這種聯系會容易更讓人分不清身處何處,所以才需要一個現實生活中幾乎不會出現的場景,來提醒自己這是場夢。
在遊樂園片段裡,只要離開雲霄飛車,莊迭很快就會和夢主的認知同步,進而發現自己身高的BUG。
而上一次,莊迭之所以沒能及時發現這一點,是因為他心無旁騖地直接一口氣坐了整整一個小時的雲霄飛車……
“也就是說,夢主需要盡快確認自己身在夢中。”
莊迭咳嗽了一聲,他飛快跳過了自己第一次的失誤:“既然有‘盡快’的需求,說明這裡有一項限時任務。”
“考慮到這裡沒有人,找某樣東西或者某條信息的概率更大。”
到這裡,莊迭已經初步理順了邏輯:“同時,這也說明這場夢中的一部分是不受夢主——至少是夢主的自我意識所控制的。”
正是因為沒有絕對的控制權,夢主才需要不斷設置一些事件來提醒自己,讓自己意識到這一切依然只是夢境。
“離開過山車、發現身高問題、意識到自己身在夢中、想起自己必須要找到一樣東西……”
莊迭按照這個方向整理思路:“如果不盡快找到,就會被跳舞的兔八哥追,然後被一電線杆砸到小學課堂上。”
他念叨著最後半句話,已經說乾就乾,身體力行地拔腿衝了出去。
那種未知的“力量”在剛進入場景時是最弱的,也只有在這段時間裡,行動幾乎不會受到影響。
幸好遊樂園中看不到遊客,也不需要排隊進入每個項目。加上莊迭已經走馬觀花地繞過一遍遊樂園,搜索速度自然快了很多。
至於耳邊不斷傳來的驚叫和抱怨聲……他隻當做沒聽見。
如果是現實,莊迭還要擔心一下自己有沒有可能誤入了某個平行空間。在另一個人滿為患的遊樂園裡,遊客們正在忍受一個透明人的橫衝直撞,還有無辜的小男孩被搶走了心愛的氣球。
但現在是在夢裡,莊迭還是更傾向於這和“學校走廊裡不準追逐跑動”一樣,是約束著夢主的“超我”的一部分。
這部分不會在夢中有明確的體現,卻依然約束著夢的發展。它來自於我們從小到大已經融入本能的社會守則和道德公約,而如果個性更偏向守序陣營,這種規則感就會更加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