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遊戲世界早已經灰白僵硬,是我一直不甘心,現在是時候結束了……”
他一邊說,一邊停在桌邊,朝那台遊戲機伸出手。
“小心!”虎小姐急道,“遊戲機也是雕塑,碰到會被同化的!”
他們不是沒試過破壞遊戲機,可豬臉男只是嘗試著碰了碰,半個手掌就已經僵硬得無法動彈。
擔心莊迭不知道規則,虎小姐連忙高聲提醒,卻發現對方不僅沒有避開,反而用雙手端住那台遊戲機,高舉過頭頂。
遊戲設計師緩緩轉動著眼睛。
看到即將被灰白色徹底覆蓋的眾人,桌下碎裂的那半張雕塑臉上,僵硬的嘴角不知何時竟仿佛帶上了一絲詭異的弧度。
那台遊戲機被重重砸在地上。
幾乎是在碰到地面的一瞬間,它就已經徹底四分五裂,簡直像是有人在特意期待著的一樣。
與此同時,每個人身上的色彩也終於徹底褪盡,所有人都像是和這片空間融為了一體,又被死灰的蒼白所盡數覆蓋。
那些灰白色一旦沾在身上就再無法被拍落,而每個人的心中,也都詭異地升起一股不屬於自己的陌生感。
不是屢試屢敗的暴躁憤怒,那種感覺空蕩乏味,像是給大腦的某塊區域蒙上了一層透明罩殼——什麽都仿佛沒變,可一切又都像是變得不再有趣,所有事都很無聊,任何東西都再不值得提起興致。
……
遊戲設計師終於如願毀掉了自己的遊戲機。
他只剩下半張臉,無法做出得意或是暢快的表情。地下室內,只有曲調歡快卻無比單調的電子音樂不知疲憊地響著。
失去了遊戲機的控制,放映機的畫面也變成了一片無輸入的雪花點……
“這樣可以讓你重新感到興奮嗎?”有人在他耳邊問道。
遊戲設計師的雕塑臉孔微不可查地凝了凝。
莊迭蹲下來,他的兩隻手並沒有因為接觸遊戲機而被同化,就連身體也已經恢復了正常。
事實上,所有人的僵化效果都在遊戲機被砸碎後消失了。只不過沒有人因此感到興奮——並不是他們不期待這件事的發生,而是就連“興奮”這種感覺,都在意識被那種陌生感覆蓋後,變得仿佛微乎其微。
“你以玩家的身份進入遊戲,不是為了近距離欣賞廝殺,而是來當遇害者的。”
莊迭不知從哪撿了根小棍,戳了戳遊戲設計師的碎臉雕塑:“你決定放棄這一行。但你畢竟為之奮鬥了這麽久,最後一局遊戲,必須要有人來見證。”
遊戲設計師並沒有假死,第一次“天黑”,牛頭是真的已經死亡了——只不過那一次沒有凶手,牛頭是自己了結了自己。
這場死亡直接引爆了眾人的恐懼、提防和猜忌,進而拉開了獵殺的序幕。
“我之所以沒有立刻想到這點,是因為兩件事。”
莊迭說道:“第一,夢主一旦死亡,夢域就會自動解體,可這片夢域並沒有因你的死亡而受到影響。第二,我覺得這樣毫無遊戲體驗可言……”
“後來我明白了,別墅中發生的事對你來說,只是遊戲的序章,你真正享受的環節是在這兒:地下室。”
“在別墅中死亡後,不能回到現實,因為那並不是真正的死亡。遇害者的一部分會變成雕塑,另一部分會來到這裡。”
“其他遇害者應該也還在這兒,你把他們做成了什麽?”莊迭抬頭環視了一圈,“放映機?桌子?椅子?”
遊戲設計師的瞳孔縮了縮。
“原來是椅子。”莊迭點了點頭,“我懂了。”
“找落座順序的時候,沒有人坐的空椅子會讓投影數字增加,並不是遊戲給我們開了簡易版,而是因為椅子就是玩家。”
他蹲得有點累,站起身仔細辨認了一圈,拉過一把普通椅子坐下,又彎腰撿起遊戲設計師的臉:“至於第一個問題……我猜,這是因為夢主、或者說遊戲的GM根本不是你。”
GM的全稱是Game Master(遊戲管理員),負責維護和監管遊戲,處理玩家遇到的各類問題。也正是因此,GM帳號的權限通常遠高於普通玩家。
原則上,GM不被允許參與到遊戲中,玩家也不可能充當GM的角色。
牛頭為了親自參與遊戲,選擇成為十名內測玩家之一,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為GM的權利。
為了保證遊戲可以順利運行,他必須為這款遊戲重新選擇一個監管員。
在遊戲中,監管員也被叫做虛擬警察。而提起這一職業,很多人都會自然而然地想起某位騎摩托車,四處緝捕一隻還剩一個耳朵的老鼠的英俊黑貓……
“你是真的很懷舊。”
莊迭對這部動畫片的記憶已經很久遠了,除了大致主線,也隻記得留下了深刻陰影的螳螂夫妻:“黑貓GM很得力,一上來就幫你清除了意外出現的老鼠:那個倒賣設計圖的商販。”
如果莊迭沒猜錯,那個黑心商販也根本不是進入夢域提供什麽“售後維修服務”的。
多半是合作的價錢沒談攏,故意進來搗亂;又或者是這人心生歹意,也想進來賺點便宜……總歸,站在牛頭的角度,可以將其視作一段突然冒出來搗亂的異常數據,必須要在遊戲正式開始前清理乾淨。
所以,在莊迭還沒從臥室裡出來、玩家都沒到齊之前,才會額外多出了一次倉促的停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