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猴子青年的吐槽也未必全然失實,這位遊戲設計師的風格放到現在,的確已經稍微有那麽一點點落伍……
放映機逐漸停轉,伴隨著歡快的音樂聲,整個房間也隨之暗下來。
……
猴子青年忽然覺得後背莫名發毛,他猛然回頭,隻瞄了一眼就瞪圓了眼睛,冷汗瞬間飆透後背。
——牛頭重新回到了他身後的座位上!
不是以活人的姿態,而是依然保持“死亡”當時的造型,只是雕塑上的眼睛卻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正直直地盯著他。
那雙眼睛像是能夠移動,不論他怎麽躲都木然地追在他身上,嘴角的弧度僵硬詭異。雖然是渾身上下都不能動的雕塑,卻仿佛依然對抓到他勢在必得……
猴子青年嚇得魂飛魄散,拔腿要逃,卻忽然覺得身體仿佛有些異樣。
他的兩條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沉,不論怎麽努力都抬不起來,幾乎像是和椅子長在了一塊兒——在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冷汗驟然飆透衣物。
他的兩條腿,也早已變成了硬邦邦的、灰白的雕塑。
不只是腿,他的腰腹、胸口、肩膀和兩條手臂,也開始變得僵硬冰冷。由於太過慌張,他無意識掙動的手臂打在了旁邊的椅背上,兩根毫無知覺的手指竟然直接因為撞擊而碎裂,掉下了幾塊像是石膏的碎渣。
猴子青年急道:“我動不了了!救……”
猴子青年的聲音變得古怪含混,因為在他的身體中生長的雕塑已經蔓延到了面部……而更可怕的是,在他的面前,第三把椅子也已經變成了灰白色。
馬臉循聲回頭,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正要起身避開,卻發現雙腳已經變成了灰白雕塑。
這一次不再是靠化妝演出來的——他的腳已經徹底無法移動,仿佛和地面融為了一體!
“怎麽回事!”豬臉男騰地起身,“我們不是解開關卡了嗎!”
剩下的人也注意到了突發的變故,每個人都立即離開了自己所坐的椅子,盡量讓自己遠離那些已經變成灰白色的部分,可這種勢頭依然在無法阻擋地迅速蔓延。
地下室並不算大,即使只是想要站穩,也不可能不和地面接觸……
一片慌亂中,獵狗男抄起一把椅子,徑直走向長桌盡頭已經變成雕塑的遊戲設計師,重重砸了下去。
虎小姐瞪圓了眼睛:“你幹什麽——”
問到一半,她不由自主地咬了咬下唇,把話咽了回去。
這似乎是當下最為行之有效的手段。
到目前為止,一切發展都驗證了莊迭的推測——遊戲設計師是隱藏在這一切背後的真正策劃者,是他設計出這樣一款“夢中遊戲”,將眾人引入了私人夢域,又在最終將所有人帶回這個地下室。
如果這個推理完全成立,第一夜的遊戲開發員死亡事件就不該是真的,很可能也只是某種障眼法。
不論這是什麽遊戲,都畢竟發生在一場夢之中,只要能強行讓夢主醒過來,他們就能脫身……
這種情形下,求生的欲望已經壓過了一切。虎小姐閉了閉眼睛,聽見清脆的雕像碎裂聲,鼓足勇氣抬頭,卻煞白著臉色呆在原地。
遊戲設計師的雕像被砸得粉碎,散落在地上,卻沒能給局面帶來任何改變。
獵狗男的身體凝固在原地,他依然保持著用椅子砸下去的動作,卻已經徹底無法再移動和開口。
……
莊迭站在牆角,對著眼前的一片混亂沉吟。
他可以確定自己的推理沒有錯誤。同樣的,莊迭也願意相信一個曾經做出過許多款經典遊戲的遊戲開發員有自己的職業操守——即使是在夢中,對方也不會給出一個打不出結局的半成品遊戲
一定還有什麽被他忽略了的地方。
在已有的現實之上,依然還有著某個關鍵性的細節。
如果他是遊戲開發員,如果他的職業前景已經一片黯淡,如果他煞費苦心做出一款只能在夢中玩的遊戲,又想方設法湊齊了十個人……
念頭被身體不斷傳來的僵硬感頻繁打斷,莊迭有些擔心自己的小卷毛,抬起手想要檢查一下,忽然被人從身後穩穩攬住。
身後的觸感沒有變得冷硬,攔在莊迭胸前的手臂依然溫暖,把莊迭從地上拔起來,讓他暫時脫離了變成雕塑的風險。
一隻手落在莊迭頭頂,輕輕揉了兩下,給他匯報:“軟的。”
莊迭松了口氣。
他順勢趴在凌溯肩頭,拽著凌溯的衣服穩住身體,一邊低聲念叨一邊整理思路:“為什麽會有一隻黑貓?黑貓是活物,所以你能和它交換意識……貓會做夢嗎?”
“會,鳥和哺乳動物都有REM期。”凌溯稍一沉吟,“根據大量觀察顯示,貓會夢見和同類打鬧,還會在夢裡抓老鼠……”
莊迭琢磨了兩遍這句話,有某個極縹緲的閃念在他腦海中冒出來,卻又一閃即逝。
“有思路了?”凌溯的身體還沒有出現異常,拍了拍他的背,“不著急,慢慢想……”
昏暗的地下室內,眾人正絞盡腦汁設法自保。
遊戲開發員的雕塑被徹底砸碎,半張臉滾到了桌子底下,蒼白無神的眼睛仿佛在看著每一個人。
早已落伍的合成機械音有些變調,伴隨輕快的電子背景音樂,在同一時刻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