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迭把茶壺和杯子都用開水燙洗過,又拆開紅茶和乾檸檬片的包裝。
壺裡隻放了一點點紅茶,還遠不到能叫人興奮得睡不著的量。
茶香很快就混著熱氣一並嫋嫋升起來,很快又摻了一點檸檬的酸,在暖色調的燈光下,奇異地安撫了原本還在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莊迭添了兩塊冰糖進去。
剔透的糖塊被茶匙攪得旋轉起來,叮叮咚咚撞擊著那個原本平平無奇的玻璃茶壺。
“隊長,你還沒聽懂嗎?”
莊迭頂著小燈泡,拿過他手裡的螺絲刀:“我在邀請你一起去床上工作,摸魚,或者睡覺。”
第116章
說完這句話,莊迭就踩著軟底拖鞋,信心滿滿去對付據說安裝了遠程控制芯片的微波爐了。
凌溯還沒能回過神,站在客廳的茶幾前,手裡捧著剛沏好的茶。
他大概的確是有了什麽頭疼之外的後遺症,臨床表現是腦子轉得格外慢,直到現在還沒想清楚這句話所代表的真正的意思。
凌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
他覺得自己該去幫忙對付微波爐和冰箱,但身體卻不那麽聽使喚。
莊迭似乎對這種工作很有興趣,頂著應急燈,攥著螺絲刀來來回回地到處跑。
他已經徹底摸清了凌溯家裡的格局,熟悉得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樣。
那一腦袋小卷毛起到了相當不錯的支撐作用,小燈泡穩穩當當的地戳在上面,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顆會發亮的星星。
“隊長。”莊迭踮著腳對付廚房的抽油煙機,大概是順便偷吃了凌溯藏在那裡的草莓派,他說話的聲音還有點含糊,“這些東西還要嗎?”
凌溯看著那壺熱騰騰的紅茶:“不要了。”
“隨便拆,把什麽換掉都行,回頭一塊兒挑新的,這些我拜托老宋幫忙處理掉。”
凌溯聽見自己的聲音:“以後是咱們兩個住這兒,應該把東西換成咱們都喜歡,適合兩個人用的。”
莊迭很讚同這個看法。
他停住去對付熱水器的腳步,忙裡偷閑地繞了個遠,探進小半個腦袋:“那正好,我攢了一大堆獎勵點……”
莊迭停住話頭,快步跑回凌溯身邊,握住他折磨自己頭髮的手。
“沒頭疼。”凌溯條件反射地回答,“我就是判斷一下是不是在做夢。”
“不是做夢,我把螺絲刀懟上去,它都不會自己拆東西。”
莊迭幫忙確認,又忍不住好奇:“隊長,在夢裡揪頭髮不會疼嗎?”
他早就想問這件事了,只不過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學著凌溯的動作揪了揪自己打著卷的頭髮。
“會。”凌溯挺誠實,“不過沒那麽細致……仔細對比的話還是會有區別。”
雖然不是所有人在夢裡都會疼但這並不是因為夢就沒有痛感,而是因為這些人在夢中沒有將“揪頭髮”和“疼痛”聯系起來。
這其實是不錯的現象——通常情況下,與現實差別越大、越沒有邏輯的夢,越不容易讓人迷失在裡面。而那種與現實無異的具體夢境,反而很容易讓人在醒來後有種沒能休息好的疲憊不適。
“可以這麽理解。在夢裡,如果我認為揪頭髮是會疼的,那就會疼。”
凌溯說道:“如果我不這麽認為,而是覺得揪頭髮會禿,那就會變成一個光頭……”
莊迭飛快松開了揪著自己頭髮的手。
凌溯咳嗽了一聲,沒繃住抬了抬嘴角。
他俯身貼了貼莊迭的額頭,握住近在咫尺的、屬於莊迭的手腕:“真好,我們都是真的。”
……
接下來,凌溯往茶裡加了點兒蜂蜜,又去找了一把螺絲刀。
他們用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喝完了那一壺茶,拆掉了所有遠程控制芯片,一起扔進馬桶裡徹底衝走,才把電閘重新推上去。
凌溯用十分鍾把自己塞進浴室飛快涮洗乾淨,又一頭扎進書房,盡快收拾好了工作用的東西。
因為電腦剛被他親手拆成了戰損版,任務總結的書寫工具被迫再次降級成了草稿紙和鋼筆——如果不是這裡沒有漏雨的屋頂,臥室裡又有正在按照自己的想法鋪床的小卷毛,他幾乎覺得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個人夢域。
這種念頭一冒出來,凌溯就又忍不住在書房裡團團轉了兩圈。
他深呼吸了幾次,盡力讓自己顯得更穩重一點,不那麽像隻追著自己尾巴打轉的貓,去客廳的書架上給莊迭拿了幾本書。
路過客廳的茶幾的時候,凌溯停下來,檢查了下應急藥箱。
雖然早已經不是第一次發作那種毫無預兆的頭痛了,但還是頭一次,凌溯沒吃任何藥,那種像是炙烤著神經的痛楚就被一點點安撫了下來。
凌溯蹲在應急藥箱的對面,看著那些被胡亂扔在裡面、已經不知不覺塞滿了整個藥箱的止痛藥盒。
他忽然迫不及待地想看見莊迭。
這種念頭非常明確,凌溯關上藥箱,順手把它塞進了櫃子深處。
他拿起自己要用的草稿紙、鋼筆和給莊迭帶的幾本書,關了客廳的燈,囫圇抱著快步回去,推開了臥室的門。
小卷毛還在努力絮窩。
莊迭剛換完一整套床單被罩,正擼起袖子往枕套裡塞枕頭,聽見開門聲就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