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強行解釋成錯位,我想不出任何意義。”
嚴巡皺緊眉:“而且……”
光頭谘詢師追問:“而且什麽?”
“我一直在找,但根本就沒有找到這場夢裡的任何潛意識隱喻和情感傾向。”嚴巡看向其他人,“你們有發現嗎?”
聽到這個問題,幾人面面相覷,卻都不由怔了怔。
他們都是為了自己的當事人來的,更多關注的都是谘客的心理狀態,沒有多留意旅店作為夢域整體的性質。
但只要稍微仔細想一下,就會發現嚴巡說得的確沒錯。
……
剛進旅店的時候,因為遇到的諸多難以理解的狀況,的確很容易產生這是家黑店的懷疑。
但隨著調查出的信息越來越多、這些狀況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就會發現,旅店似乎沒有任何主觀傾向,只是按照某種固定的規則在持續運轉。
辦理入住沒有要求,也隨時都可以自行離開。
旅店不會主動驅逐住戶。離開的人要麽是和自己的另一半意識糾纏不休,都想要成為現實中的主體;要麽是湊夠了五十條投訴,依照規定被收回房卡。
至於那扇古怪的門,硬要說的話,也只是達成了那部分意識自己“不想出去”的願望,只不過篩選得過於僵化,方式又太過簡單生硬,才會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問題……
“正好,那就只剩下第二種可能了。”
光頭谘詢師摸著腦袋,重重歎了口氣:“就像凌隊長說的,旅店的規則很公平明確。我們辦理完入住,就一個都不少,通通都被裝進了格子。”
嚴巡正要問這個,在屋子裡找了找:“那兩個人呢?”
“凌隊長自稱心有余悸,說要壓壓驚,拿著改錐和錘子,把他的隊員拉走了。”
光頭谘詢師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來:“對了,你的邀請函對方接了,很開心……”
嚴巡暫時沒工夫管這個,揉了揉額頭,轉身就要出去找人。
他走到門口,虛掩著的門也恰好被人從外面拉開。
凌溯一手拿著工具,一手領著莊迭,從門外走了進來。
吳理的影子也跟著飄進門。
幾人原本還以為吳理的意識已經開始衰弱,神色都不由微凝。可仔細看時,才發現他之所以看起來飄忽不定,是因為腳下發軟,只能扶著牆一小步一小步地挪。
吳理的臉色像是剛坐完十趟過山車,他一進門就晃悠悠沿著牆滑坐在了地上,牢牢抱著桌腿,說什麽都不肯再出去。
嚴巡負責的那個中年人的黑影似乎也已經認定了莊迭,被這兩人帶出去折騰了一圈,依然不遠不近地慢吞吞跟在附近,甚至還幫倒不出手的凌溯開了個門。
嚴巡停下腳步:“你們去哪兒了?”
凌溯似乎並沒在意之前的爭執,舉起手裡的小錘子和螺絲刀:“排除了一下各種可能性。”
還沒等嚴巡追問是什麽可能性,一旁的光頭谘詢師已經及時開口打斷:“別問!”
嚴巡怔了下:“為什麽?”
“對心態有好處。”光頭谘詢師搖了搖頭,“抄答案就行了。”
他今天的驚嚇值已經夠高了,再這樣下去,只怕多多少少要留下些心理陰影。
更不要說在這之中,其實還有相當一部分的SAN值波動,並不盡然來源於這個詭異的夢境本身……
光頭谘詢師和搭檔已經權衡過利弊,決定徹底放棄掙扎:“有什麽新結論?”
莊迭抬起手,把口袋裡由光組成的線條魔方拿出來。
那個被他微縮保存的示意圖被重新放大,漂浮在幾人面前的空氣中:“我們確定了櫃台的位置,在原本的基礎上修正了示意圖。”
“沒有大的變動嗎?”嚴巡走過來,“如果我沒記錯,櫃台裡的木格並不是以這種形狀堆疊的。”
那些木格單個的造型和裝中藥的七星鬥櫃類似,只不過排布方式仍有區別,完全背離了“抬手取低頭拿”的便捷準則,裡三層外三層地堆在了一起。
這些堆疊起來的木匣分布在四面,幾乎將整個櫃台都包裹了起來,隻留出了一點十分狹窄的窗口。
就是因為窗口太過狹窄,裡面的光線又暗,所以他們辦理入住時,才沒有看清櫃台裡的那個木頭人的全貌……
嚴巡一邊回憶,一邊看著莊迭在示意圖上的調整,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自行刹住了話頭。
……他隱約理解了莊迭的意思。
“還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莊迭忽然問道:“你們覺不覺得這裡太乾淨了?”
“肯定會有這種感覺。”光頭谘詢師點了點頭,“這裡的整潔程度,已經不能被劃在正常的范疇裡了。”
稍微有些職業敏感度的谘詢師來了這種地方,都會在短時間內清晰地意識到,這家旅店的“乾淨”已經有些失控。
如果說只是每個角落都被仔細打掃過,倒還能算是旅店的服務態度十分端正。
但就連床底和牆縫也都完全一塵不染,木梁的轉角都乾乾淨淨,天花板像是剛被過水擦過,地板縫隙裡完全找不見半點灰塵……
像這種蒼蠅飛上去都要腳底打滑當場劈個叉的程度,已經不是簡單的潔癖可以解釋的。
正是因為留意到了這種過分的潔淨,嚴巡才會試圖找到旅店中但凡任何一點潛意識隱喻,或者是在某處細節中藏匿的情緒和情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