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確是破落貴族,有明確的王室血統和族譜,只不過既沒有封地也沒有錢,還被永久性放逐了。”
凌溯輕敲了下桌面,點出那張紙上唯一有用的部分:“抓住他們的人就能拿到嘉獎和爵位……至少上面是這樣說的。”
“真可惜,要是酒館也貼了這個,日記先生大概就不會輸這麽多錢了。”
Z1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他正在翻兩人整理的有關伊文的資料,也大致了解了這位幽靈之子、將來會繼承碼頭的少年海盜的情況:“有了爵位,伊文也不會被一輩子困在碼頭了吧?”
“很有可能……以他的才能,如果拿到了爵位,多半會很快就像日記裡說的那樣,憑借才華躋身進和現在完全不同的圈子。”
催眠師沉吟著說道:“即使不太順利,他也可以登上一艘白金航運公司下轄的巨型豪華油輪,在頭等艙邂逅一位厭倦了上流社會的美麗少女。他會給她畫像,帶她參加下等艙的舞會,抱著她站在輪船甲板上喊‘I am flying’……”
Z1原本還聽得全神貫注,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拍案而起:“就這麽堂而皇之地把《泰坦尼克號》的劇情摻進去了啊!伊文不是一輩子都不能上船嗎!”
“所以最後不是撞上冰山了嗎?他們沉沒的地點是北大西洋紐芬蘭附近海域,又是在四月份,沒什麽海上風暴。”
凌溯倒是聽得很有興致,在一旁幫忙補充:“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都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Z1一時居然找不出什麽能反駁的理由,抱著自己那條毯子,不著痕跡地離這兩個人遠了點。
“不對。”莊迭忽然說道。
催眠師愣了下,連忙擺手道:“肯定不對啊!他叫伊文又不叫傑克,我胡扯的,凌隊就是從邏輯上幫我進一步胡扯了一下……”
莊迭知道伊文不會上泰坦尼克號,他要說的不是這個,是另一件事:“伊文最後沒有被困在碼頭。”
他看向凌溯:“隊長,我們忽略了一樣東西。”
凌溯輕輕揚了下眉,他迎上莊迭的視線,在記憶裡翻找片刻:“路牌。”
莊迭點了點頭。
“什麽路牌?”
催眠師怔了幾秒鍾,忽然也跟著回憶起來:“對了,我們剛進夢裡的那個!”
在他們剛進入夢域時,催眠師就看到了那個路牌,因為上面有不少站點,還捏著車票猶豫了半天。
催眠師隱約跟上了這兩個人的思路:“那些站點是清晰的,意味著當事人對這些地方也很熟悉,經常在這些站之間往返。”
“有沒有可能是他背下來了?”Z1想了想,“因為被困在碼頭,所以每天對著站牌想象外面的世界……”
“沒有這麽嚴重,伊文只是不被外面接納,並不是被關在這裡了,所以很難產生這麽強的執念。”
催眠師搖了搖頭:“再說,如果他是這種性格,我們就會在酒館裡發現很多他收藏的地圖,或是在他的畫作中發現大量的想象元素。”
Z1提出的問題其實很有價值,但催眠師已經接觸過許多類似的少年來訪者。
如果伊文的確那麽向往外面的世界、以至於把不會去的站點也背得一清二楚,就一定還會有其他表現來佐證這一點。
“牆上沒有地圖,我們搜索的時候一張也沒看到。”
Z1仔細想了想:“他的畫也都是和港口有關的……原來是這樣。”
不只如此,他們在外面搜索整個碼頭的時候,站在清冷的月色裡,其實也有種無法明確分辨、但十分奇異的感覺。
這片夢域完全由伊文的視角決定,他在畫板前注視著整座港口,將每個角落都印在腦海裡。
帶著點鹹澀的潮濕海風,海浪的聲音規律得令人鎮定,碼頭日複一日地吞吐著航船,在巨大的船塢裡留下斑駁的痕跡。
這是一種近乎溫柔的、只有在注視著故鄉時才會有的視角。
對伊文來說,他了解外面的世界,也同樣熟悉這座與世隔絕的小港口。
拿起畫筆的時候,登上那輛通往外面的世界的電車時候,被人對著作品稱讚的時候……他一定也想過要去更遠的地方,去見更大的世面,過那種父輩們口中“好運的家夥”的生活。
這是不可否認的人的本性,每個人生來就會有這種渴望,尤其他又有著這種難得的天賦。
但如果實在不行的話,伊文其實也並不介意留在這裡,就這樣平凡地過完一生。
這裡的人的確不太聰明,但大多數人的性格都很好。酒館的客人都很規矩,雖然粗魯卻並不崇尚暴力,每個人都很有趣。
雖然的確有點兒遺憾,但伊文一點都不反感這個地方。
……
“不過……還有人記得那些站點都是什麽嗎?”
催眠師撓了撓頭:“說來慚愧,雖然我對著它看了半天,但一個也不記得了。”
“我記得。”莊迭拿起那幾張通緝令,“但我們還是要回去一趟。”
“不行,這樣做有一定危險性。”
Z1下意識阻攔道:“要是那輛列車從此就不運行了怎麽辦?這麽遠的距離,你們怎麽在中間往返……”
Z1:“……”
Z1忽然生出了個不詳的預感,不自然地向後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