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嘗看?這裡面加了羽衣甘藍,味道很有特色。”
凌溯舀了一小碟土豆泥,淋上醬汁放在莊迭面前,示意對面的兩個人自便:“酒也不錯,這裡的杜松子酒沒有兌海水。”
催眠師當即挽起袖口,將凌溯的手術刀還了回去。
他只是排了三個引導性質的漂流夢域,相當於剛出新手村,對任務者的工作流程和許多名詞都還一知半解。
因為一直就沒怎麽跟上這幾個人的思路,催眠師的心理壓力反而最小,興致勃勃地照著凌溯的安排欣賞美食,甚至還順手幫Z1盛了一碗:“你要胡椒粉嗎?”
“不了……謝謝。”
Z1下意識搖頭,他不知是該羨慕還是該頭疼看了催眠師一眼,又看向凌溯:“是‘繭’的探測有誤嗎?”
整件事都透著蹊蹺,Z1還是控制不住地在意那個商行老板。
他實在想不通,對方為什麽會記得上一次他們來過的事,又怎麽能輕松干擾他的認知。
被商行老板拎起來的那段時間,有那麽幾秒鍾,Z1甚至已經隱約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凌溯和莊迭及時弄翻了貨箱,說不定真會遇到什麽不可測的危險。
“‘繭’給的情報有問題,這些人其實是困在夢中的意識,每個都是獨立的個體?”
Z1猜測道:“就像潛艇裡的那些船員……”
“不會。”凌溯拿起一根薯條,搖了搖頭,“至少在這一點上,‘繭’沒有出錯。”
Z1愣了下:“為什麽?”
凌溯屈指在桌面上輕敲了幾下,沒有立刻回答。
他吃薯條的習慣很奇怪,不蘸番茄醬,從一頭往另一頭慢慢地咬,就這麽一點一點吃完一整根。
凌溯認真將那根沒蘸醬的薯條吃完,忽然抬起頭,看向Z1:“你的知情權是A還是S?”
問完這一句,凌溯又補充道:“我那個退休的朋友跟我說,有些事絕對不能告訴別人。”
凌溯又拿起一根薯條:“如果對方實在特別想知道的話,就要拿對等的情報來換……”
Z1:“……”
他現在越來越懷疑這兩個人才是海盜和情報販子了。
“我的知情權是A……但要想看‘繭’內部的資料庫,得動用一次性權限去查。”
Z1說道:“凌隊長,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轉給你一次——”
他的話頭頓了下,順著凌溯手裡第二根薯條的朝向看向莊迭,沉默了幾秒鍾:“再多就不行了,知道太多對你們沒好處。”
“好了,一次性權限是在資料庫裡待一個小時吧?總不能讓我們分開那麽久。”
凌溯攬著莊迭的肩,慢吞吞咬著手裡的薯條,耐心跟Z1談價格。
“一級任務者每人每個月有五次查閱資料庫的權限,過期就直接作廢了。”凌溯看著Z1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每個月都作廢的那一類……”
“……”Z1臉上一燙,本能地矢口否認:“當然不是——”
凌溯抬起視線,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
Z1吞吞吐吐支吾了兩句,自己都有些心虛,低頭盯著面前那碗土豆泥裡的培根塊。
……他是每個月都作廢的那一類。
倒也不是因為不想去資料庫學習……每個月初Z1其實都計劃得很好,一定會妥善利用這五次機會,全面了解有關“繭”的知識和細節。
但實際執行起計劃的時候,總會被各種各樣的意外打斷。
有時候是因為剛結束一次超長時間的任務,實在累得夠嗆、一點腦子都不想再動;有時候是因為一不小心在訓練或是休閑夢域裡待過了時間。
還有更多的時候,是現實中恰好餓到不行了、現實中恰好需要出門一趟、現實中必須立刻去洗頭否則腦袋就要癢掉了……終於定好鬧鍾把自己塞進睡眠艙,想去資料庫的時候發現閱讀位剛好滿員,沒有多余的空位置。
等忽然意識到一個月已近尾聲,再不去就來不及的時候,又會恰好有一大堆突發任務出現,剛好連軸轉到下個月一號的清晨。
……
沒想到做個任務還要被迫反省自己,Z1把頭髮揉得一團亂,目光無神:“下個月的三次一定不會作廢,我保證……”
凌溯很相信他,點了點頭,收下Z1轉過來的兩次權限:“有志者,事竟成。”
“我盡力……”
Z1無精打采地搓了搓臉,抬起頭:“現在能告訴我是怎麽回事了嗎?”
“要判斷‘繭’的影響,其實很簡單。”
莊迭操作著後台,收好凌溯轉過來的權限,抬起頭道:“你的後台變灰之後,和這裡的人依然沒有語言障礙。”
Z1怔了怔,蹙起眉仔細想了想,神色微凝。
這裡不是他們熟悉的地方……這一點其實非常顯而易見。
幾人所在的這片港口,無論食物、建築風格、人們的衣著打扮還是所見的人種,都很明顯帶有著不同文化和時代的痕跡。
之所以可以無障礙地順暢理解和交流,其實是神經程序模塊已經替他們做了即時性的翻譯。以目前的技術,想要做到這一點其實十分容易,連許多民用的全息通訊軟件也早已自帶這種功能。
在本世紀初,諸多受到神經技術衝擊的行業中,翻譯算是最首當其衝的幾種之一。
現在的市面上幾乎已經買不到任何字典,也只有一些十分懷舊、喜歡收藏或是格外固執不肯變通的人,還會把這種東西放在書房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