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師原本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我不認識他的臉,但那兩條腿好像總覺得在哪兒見過……”
莊迭已經看過了,點了點頭:“電光風火輪。”
催眠師豁然開朗,目光亮起來,一巴掌重重拍在了嚴巡的大腿上。
“什麽……”嚴巡剛道過歉,不敢再去招惹凌溯的注意,皺著眉低聲問,“什麽東西?”
“你沒見過他,那時候你在擦書架。”
催眠師拍了拍嚴巡的肩膀,從懷裡取出一個帶鏈的水晶球:“我去碰一下運氣……凌隊,幫忙壓個陣。”
凌溯分心朝那個方向掃了一眼,也輕輕抬了下眉。
他迎上催眠師的視線,不著痕跡地點了下頭,一隻手收進口袋裡,拉開椅子重新坐下。
催眠師朝那個穿著病號服的新患者走過去。
對方的那張臉並不是Z1的臉,看起來陌生且普通,硬要說的話,是那種扔進人堆裡很難被挑出來的長相。
他正茫然地跟隨著人流打飯,被催眠師攔住後顯得格外莫名,甚至還表現出了些被陌生怪人糾纏的不悅。
趁著無人注意,催眠師眼疾手快把他拉到一邊。
“你再這樣莫名其妙糾纏,我就叫警衛了。”
那人沉聲道:“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來臥底的,我們有同伴被困在了這個地方。”
他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出把這種事坦白說出來有什麽問題,抬手想要推開催眠師,繼續找個桌子去吃飯。
“留步,留步。”催眠師回頭看了一眼凌溯,橫了橫心上前拉住對方。
催眠師拎起水晶球的鏈子,在對方眼前晃了晃:“看著我……”
催眠師剛說出這三個字,那人就忽然應激似的狠狠打了個激靈。
他在原地定格似的站了半晌,視線忽然恢復清晰,錯愕地用力揉了揉太陽穴:“……柳先生?”
“是我。”催眠師隱蔽地朝身後打了個手勢,把Z1領回他們那張餐桌坐下,“弈澤兄,你來這裡多久了?”
看到凌溯和莊迭,Z1眼中露出了難抑的驚喜,卻又隨即臉色微變,皺緊了眉:“我怎麽——”
“說來話長,等回頭再跟你細說。”
催眠師低聲問:“你來這兒是想找凌隊和莊先生嗎?”
Z1定了定神,點頭說道:“對……情況比較複雜。”
他抬手做了個摘掉面罩的動作,像是有一層無形的波動在他的臉上散開:“這是個面罩,我不太擅長調整長相,所以就隨便選了一個系統默認的。”
Z1恢復了自己原本的五官,同凌溯和莊迭打了個招呼,又和嚴巡禮貌地點了點頭。
……
在Z1的視角下,他們其實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結束上一次任務後,Z1和其他幾個隊友就因為在任務裡疏忽大意,被扔進入了50:1時間流速的訓練模式,在裡面高強度訓練了整整一個月。
好不容易熬過了叫人死去活來的魔鬼特訓,Z1還沒休息多久,就被總負責人叫去,私下裡交給了他一項秘密任務。
這次的任務不是標準模式,危險性也相當高,“繭”無法作為後台提供支持,即使失敗了也未必能及時退出。
Z1可以自由選擇要不要接下這個任務,總部不會做出任何強製——在了解到全部的詳細資料之後,他還是決定冒一次險,也算是還凌溯和莊迭救過自己的人情。
凌溯點了點頭,客觀地評價:“葫蘆娃救爺爺……”
“……”連嚴巡都知道這時候不該說這種話:“凌隊長——”
“你做了破繭者?”凌溯照Z1身上掃了一眼,在他的視角下,可以看到Z1身上標準的黑色製服、藍色蝴蝶標志和面罩。
這身打扮進入現實向的夢域無疑會有些違和,“繭”的研發部門自然也考慮到了這一點,製服可以隨時調整參數,自動適應當前背景和環境,面罩也添加了易容功能。
如果不想像Z1這樣隨機選擇一張臉,也可以自己調整參數,只不過效果並不一定總能叫人滿意就是了。
迎著凌溯的視線,Z1動了動嘴唇,沒敢開口,只是坦白地點了點頭。
“很有勇氣,我也很感動。”
凌溯垂著視線,淡聲說道:“但我不認為……把一個隻高強度訓練了一個月的一級任務者強行破格提升,再送進我都未必能全身而退的夢繭裡,是個多經得起斟酌的決定。”
他說這話的時候只是靠在椅子裡,聲音輕得像是漫不經心地閑聊,卻又莫名鎮得人心底隱隱發慌。
不止Z1,就連嚴巡和催眠師也不著痕跡地避其鋒芒,難得默契地往外挪了挪椅子,低下頭安安靜靜老實吃飯。
整個餐桌上,似乎也只有莊迭像是全無所覺,還坐在凌溯身邊,饒有興致地擺弄著Z1摘下來的那個面罩。
“等出去以後,讓他和其他同意這個決定的人都去訓練場見我,我會跟他們好好聊聊這件事。”
凌溯看向Z1:“你也必須休息一星期以上。”
他不清楚“繭”的總部究竟了解多少,怎麽會讓一個一級任務者做這種冒險的事,但還是多提醒了一句:“你現在的意識強度,還沒到可以封閉情緒的程度——可能會永遠失去那種情緒,也可能被徹底反噬,無論哪種都不會好受。”
Z1莫名地半句話也不敢解釋,本能坐得筆直,悶聲不吭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