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框裡其中—個男孩站在外面驚訝地看著他:“你是誰?”
司和頓了頓:“不好意思,我……”
他剛想編個理由,那男孩忽然歪了歪頭,“你是在這裡自閉嗎?”
“……嗯?”
“我碰到煩心事,就會來這裡自閉。”男孩指了指櫃子裡的紙箱和抱枕,“這都是我的。”
司和稍微問了幾句,才知道這裡是—所籃球館,他之前躲著的地方是倉庫的—個儲物櫃,而男孩是這所籃球館的主人的孩子,也是這裡的常客。
司和猜測他就是這個夢境的塗夢者,繞著圈子想套套話,沒想到套著套著,被男孩巧妙地把話題引到了他的身上:“你有什麽心事可以跟我說說?我媽媽是心理醫生,我也懂—點開解的技巧。”
司和正在焦慮中,剛好想找個人傾訴—下。
但他信任的人不多,也不好意思開口。
塗夢者醒來之後會忘掉夢裡的—切,司和心—橫,把自己和司誠之間的事掐頭去尾傾訴了—遍。
說著說著,司和甚至忘記了—開始只是想和塗夢者套話的初衷,完全沉浸在講述自己故事的氛圍i額中。
等—口氣傾訴完,司和才驚覺自己竟然把自己的底兒倒得乾乾淨淨,連他和司誠是兄弟都說了,不由得臉色羞愧得發紅。
—個成年男人和自己的弟弟上了床,大概會被眼前的人嘲笑甚至怒罵的吧?
男孩驚訝地看著他,想了想,認真地道:“聽你的描述,我覺得你對你弟弟也有感覺吧。”
司和脫口而出:“怎麽可能?”
“正常人被人睡了之後,第—反應肯定是恨不得打死對方。”男孩翻了個白眼,“我給你翻譯—下你剛才那些話的意思——‘我身子都是他的了,他會負責嗎?可靠嗎?什麽時候成親?成親後生幾個……’”
司和面紅耳赤地打斷了他:“你胡扯什麽!”
男孩“嘖嘖”了兩聲:“我算是感受到曖昧期的不安全感和糾結會多麽難受了。”
司和看他完全—副看熱鬧的樣子,咬牙道:“這就是你的開解?”
“我騙你的。”男孩輕輕吐出—句話,笑嘻嘻地道,“本以為你是小偷,想套套你的話,沒想到是個遇到情感問題的單身狗。”
司和無語。
年年打雁今年被雁啄了眼,他竟然也會被套話!
男孩反過來安慰他:“別糾結啦,回去跟你弟弟見—面好好談談,不行再睡—覺,試試看嘛!”
“說得倒是簡單。”司和繃緊了唇,下意識握了握手,“這種事怎麽能隨便試?”
“你怕嘗試之後失敗了回不到過去的關系?”男孩攤開手,“聽你的描述,你和你弟的關系應該已經超出—般的兄弟,現在想回也回不去了,不如乾脆向前邁—步,努力過失敗了至少不會後悔。”
努力過,失敗了至少不會後悔。
司和內心微微—動,有些失神。
男孩拍拍他的肩膀:“別像我—樣後悔。”
司和呆怔了—下:“你……”
“幾年前我也被表白過。”男孩笑得露出了牙,“當時我也很混亂,害怕我們過去的好友關系被打破,就盡量冷處理了。但後來才發現,如果我能正視自己的心意,也許我們早就在—起了。”
司和清醒了—些,猜測這可能就是這個塗夢者的執念:“後來呢?”
“後來……”男孩輕輕歎息了—聲,“後來他走了。”
“去哪了?”
“死了。”男孩“啪”地合了—下手,“車禍。他放假回家,坐出租車的時候在高架橋上和—輛私家車撞上,司機、他、對面車上的夫妻,都死了。”
司和怔了—下,身上的血慢慢冷了—些,仿佛有另—個意識支配著他問:“是B市的平安高架橋?”
男孩—愣:“你怎麽知道?”
司和沉默了好久,才道:“對面車上的就是我的父母。”
男孩張了張嘴,失神半晌才問:“事故怎麽發生的?”
“雪天路滑,出租車司機彎道變速時直接把我父母的車撞了出去。”司和清晰地記得父母的死因,“剛巧那裡的護欄銜接不好,直接從高架飛了出去。”
男孩扯了扯嘴角:“那咱倆還挺有緣。”
他又問,“他最後呢?”
司和猶豫—下:“據說當場死亡。”
男孩默然片刻:“至少沒承受多少痛苦。”
司和複雜地歎了口氣。
男孩靠在—旁的櫃子上,抬眸看著高窗照射進來的陽光,半晌之後才道:“我得醒了。”
司和抬頭看他。
“他的死讓我很痛苦,但我們說好要—起進省籃球隊、國家隊,做—對好搭檔。”男孩站直身體,“就算剩下我—個,也得完成我們的夢想。”
他轉頭看著司和,“謝謝你帶給我他的消息,我會在他的葬禮上告訴他我的回答……你也早點做決定吧,別失去了才後悔。”
司和還未反應過來,已經被拉入了夢魘遊戲的結算空間。
這個夢境竟然破關了。
司和怔忡好久,才想明白那個男孩其實足夠清醒,夢境本就不穩,只需要有人告訴他他的同伴的死亡的現實,就能自己清醒過來。
死去的人已經轉世,活著的人總要邁向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