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鬼的皮又要化了, 余睢大衣下面的一隻手已經完全化作了稀薄的影子,乍一看,就只是條袖管。
男人側身,身周有些冷。
似乎是無奈,他又折返,用沒有溫度的掌心托起池小天的臉,淚水有些燙、滾燙:“我明天再來。”
池小天腦子在嗡鳴,他聽不清。
他只是哭:“別走。”
余睢頓了下。
人皮鬼要瘋了,它尖叫:“大人!”
它的皮化了,要化完了!
余睢回神,他把紙塞進池小天掌心,稍稍垂下眼:“好好照顧自己。”
玻璃門又被推開了,那個人走了。
一陣冷風吹了進來,夾雜著無盡的冷意。池小天把臉埋在臂彎裡,死死的抓著那包紙,等他緩過來,臉上被有些硬的衣料摩擦出一片通紅。
睫毛濕漉漉的,又冷又潮。
被淚水遮擋的視線恢復了清晰,便利店的燈光暖洋洋,他緩緩的張開了手。
就是一包紙。
一塊錢一包的紙,心相印。
池小天又去看門外。
又起霧了,白茫茫的大霧。
茫茫大霧不見人的大霧。
池小天又把視線投向盒飯,他捏起杓子,往嘴裡塞飯,米飯還溫著,魚香肉絲很好吃,是熟悉的味道。
他吃著吃著又開始掉眼淚,用手背倉促的擦去,又會很快的續滿,他索性不管了,低著頭,認真的吃飯。
人皮鬼真的傷到了。
它的皮融化的就剩下一點了,元氣大傷。
余睢不關心人皮鬼。
他看著自己哭,自己吃飯的池小天,又去伸手,他還解釋:“我沒有走。”
稀薄的影子再次穿過池小天的肩。
余睢垂眼,神情陰戾。
衛林是負責臨春路這一片的,他年紀不大,臉也嫩,還穿的破破爛爛,時常被人當成騙子。
雖然有點喪,但這樣挺好的。
比起其他同事負責的區域,這片地方可是相當平靜了,這裡的鬼祟似乎被什麽清理過一遍,沒出現過鬼傷人的事件。
衛林無所事事了幾天,他給總部打電話:“要不調我回去?我覺得我在這沒什麽用啊。”
“安生點吧。”
總部那邊好幾人在說話,還有人在罵罵咧咧,“你小子是在炫耀嗎?”
“操。”
“我快瘋了。”
“你們見過聲鬼沒有,寄居在人的咽喉裡。”
“我們這邊已經在排查了。”
“人皮鬼我還沒清理乾淨呢!聲鬼,聲鬼什麽玩意?”
“聲鬼?”
衛林突然打岔,“什麽聲鬼。”
“被寄居的宿主主要表現方式為不說話,嗓子不舒服,你遇見就好好排查一下……小林,這邊忙,我們先掛了。”
-嘟嘟。
衛林還拿著手機。
他跟被雷劈似的,在青天白日下都有點哆嗦,那個女孩要是被聲鬼寄居……他誤判了,她現在肯定已經死了。
衛林跟瘋了似的朝便利店衝,這會是七點多,高姨和池小天正在交班。
“小池,回去休息吧。這麽久了,還跟我客氣什麽。”高姨的聲音還是那麽熱情洋溢,“對了,別忘了吃早飯啊。”
她絮絮叨叨的,“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不喜歡吃早飯。”
池小天還是不能適應高姨的熱情。
他的眼神有些躲閃:“嗯。”
砰。
有人推門,迎著光,玻璃門有些刺眼,池小天還沒能聚焦,高姨似乎更熱情了:“大師。”
池小天眨眼。
衛林?
衛林在喘氣:“你女兒,你女兒……”
他甚至不敢繼續說下去。
“你說我家雯雯?”
高姨去接衛林,“我家雯雯好著呢,多謝大師了。對了,你那平安符還有嗎?我家雯雯那個燒掉了,二百是吧,我再買點。我還有些親戚朋友什麽的。”
“平安符隻給有緣人。”
衛林順嘴道,“……她沒事?”
有個男生和他擦肩而過,那人氣色不太好,似乎是得了一場大病才治好,眼珠黝黑,臉龐白皙,個子挺高的。
“雯雯沒事。”高姨不太死心,“大師,平安符。”
衛林拽了下池小天的手腕,對上池小天的眼睛時候,他不由得放輕了聲音:“你好。”男生應該是遇鬼了。
那鬼氣雖然很淡,但是有。
衛林發現不了余睢,但最近余睢會帶著人皮鬼跟池小天見面,池小天身上多少沾了點人皮鬼的鬼氣。
池小天沒想到衛林會跟他搭話。
他低頭,掃了下衛林抓著他的手。
瘦削高挑的男生臉龐很白,睫毛很長,濃密的攏著,眼珠烏潤,無害、溫吞,無端的令人心生憐惜。衛林沒有松開,他委婉道:“你最近有沒有碰到不太正常的事?”
他沒直接說鬼。
怕嚇著池小天。
池小天簡單道:“沒有。”
他掙開衛林就要走。
衛林不肯放棄:“你仔細想想?你有碰到大霧天嗎?很濃很濃,不太正常的霧?”他跟著池小天,說的很快,“別不當回事,我真的不是騙子。”
池小天忽然停下。
男生偏頭,手還在兜裡插著:“我沒有。”他聲音一冷,瞳孔漠然,“別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