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林待不了太久,他還是挺忙的,為了蹲池小天,他都浪費一天的時間了。能做的他都做了,但他走之前,還是不太放心。
高雯雯那件事始終壓在他心上。
衛林還是穿著那件破夾克,他不高,臉也年輕,像高中生:“我們這一行,有句話是這麽說的,‘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你應該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很多時候,你們不配合,我們真的無能為力。”
“真的,別自己找死。”
衛林走了。
他年紀不大,但見過的挺多的。
池小天沒動。
他甚至沒去看衛林,男生垂著眼,始終無動於衷。
七點半交班。
池小天走了出去,他看了眼天,這會兒的日光有些刺目,稍稍抬起手擋了下,他睫毛也虛虛掩下:“哥。”
余睢就在池小天旁邊,要是有人能看得見,就能看到他們肩並著肩,很是親昵。
池小天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張辟邪符,丟進了垃圾桶。晨光下,清風裡,瘦削高挑的男生臉頰白皙,亞麻色的卷發看起來相當柔軟:“別聽他的。跟著我,一直跟著我。”
余睢的心又跳了下。
池小天回去。
老宅的綠植茂盛,鬱鬱蔥蔥的。
池小天洗漱完就躺下睡覺,他的生活一直很有規律,被子很柔軟,他埋著頭,閉著眼,睡姿有些不太雅觀。
他睡也不太安穩,似乎在夢裡都想著事。
余睢俯身,用指腹去點池小天的眉心:“睡著了還想什麽?”
“哥。”
一聲模糊的囈語,下句話就清晰的多,“別走。”
余睢滯了下。
他垂眼:“我不走。”
余睢的出現對池小天而言意味著什麽?一場即將、隨時會醒的美夢。余睢的存在太虛幻了,虛幻到池小天想抱一下他,多抱了一下,余睢就在他懷裡碎掉了。
怦然散開的光影。
看不到,摸不到,感覺不到。
余睢在床邊,他摸池小天的臉,回應他的囈語:“我沒走。”
池小天顰著眉。
他臉色有些蒼白,心率不太穩。
余睢想著,得跟靈師那邊聯系一下了,他得盡快有實體。他將目光投向電腦,靈客是吧?靈客總部。
【池】:衛林是你們派來的?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神情驚恐。
“是那位嗎?”
“應該是。”
“他怎麽會來找我們?”
“別管這個,想想誰去回話吧。”
空氣似乎要結冰了。
還是一個中年人坐下了,抖著手打字。
【靈客】:是。
【池】:讓衛家把我的棺材送過來。
第144章 社恐vs社牛(11)
“他要他的棺材?”
“瘋了?”
“要棺材做什麽?”
“難道是前些年晉升失敗, 毀了心智?”
七嘴八舌的討論聲,吵得密閉的辦公室有炸裂的趨勢,“能送嗎?”
這問到點子上了。
一群人面面相覷。
“不能。”
“不能的吧。”
“他不能走。”
余睢的棺材在鎮滄霞道。
靈異複蘇又寂滅幾個輪回了, 幾百年前的那次靈異複蘇異常凶險, 凶鬼惡鬼為禍人間,就剩下京地能勉強抵禦,還強盛的王朝瞬間分崩離析。
衛家往前數數, 其實也是輝煌過的,當時的衛家家主,最強的靈師一脈,親自去請了余睢的棺材。他自願立誓,余睢鎮壓滄霞道,他衛家為余睢護道成凶神。至今, 衛家也供奉余睢幾百年了。
為鬼供奉, 走得是凶煞之道, 衛家也因此遭了天譴, 數百年前最強的靈師一脈,到了衛林這一代, 就衛林能勉強修煉。
還是個半吊子。
倘若余睢能成凶神,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衛家自然能從微末中崛起。
但顯然,余睢失敗了。
衛家也大不如前。
余睢的棺材鎮壓滄霞道數百年, 人間安穩, 但人間眼看又要起禍端, 在這個關頭, 這個要緊的關頭, 余睢說要走,沒人會同意的。
辦公室裡似乎有紅光侵蝕而來,寒意彌漫,要是有人能看得見,就能看到如蛛絲纏繞置巢般的紅線,滴、滴答。
霧凝水。
冷到好像要結冰。
這邊不答,那邊顯然生氣了。
中年人還在電腦桌前面,他在冒冷汗,他甚至感覺自己的手指在抽搐。
【靈客】:您知道……
【靈客】:您應該知道。
【池】:與我何乾。
辦公室又是一陣沉默。
余睢是鬼,他不是人。
余睢只是不想跟他們多計較,他還以為,當他們做了那些事後,就會知道自己不會再守著人間了。
【池】:你們阻止我成凶神。
【池】:還想我鎮守滄霞道。
【池】:想死?
電光忽然一顫,滋啦、刺啦,燈管倏然炸裂。
“操。”
“什麽?”
“說什麽?”
有人在罵,有人茫然,還有人一臉驚恐。中年人的脊梁像是被什麽壓彎了,他的臉爆起青筋,椅子怦然散架,雙膝猛的杵地。
當年衛家強盛,與許多大族都有聯姻,幾代,十幾代下來,中年人的衛家血脈早就淡薄了許多,他都不承認自己是衛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