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蠢!他如何不蠢!
小時候大師兄明明是他仰視的存在,他只是赫連家弟子中最普通的一個外門弟子,連進入內門的資格都沒有,只能隔著幾座大殿,遠遠憧憬著大師兄。當大師兄偶然出現時,他也會像其他弟子一樣,一臉崇拜地跟在他身後,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可是他的資質那麽普通,或許修煉一輩子就不能進入內門。
就是這樣,突然有一天,家主派人為他們重新測算資質,在大家心懷忐忑來到內門弟子才可以進去的大殿時,大師兄就在殿外與一個姓陸的散修姑娘比試。
“赫連決,你若贏過我,我便為你留下。”
陸姑娘與大師兄在外歷練時相識,後來兩人一起回到落坊城,可陸姑娘天生喜歡自由,無論在何處都只是短暫停留。她修為高深,與大師兄不相上下。
當時赫連諸覺得,這個女子配不上大師兄。
赫連決身姿挺拔,如青松一般,手握破雲槍,神情瀟灑恣意,“若你贏過我,我便隨你一起離開,可好?”
陸姑娘怔了一下,一時間啞口無言。
“你……願同我一起離開?成為散修?”
“有何不可。”
赫連諸也愣住了,他敬佩的大師兄不要仙門了?他要跟一位女子離開丟下仙門?
“大師兄……你、你不要我們了?”赫連諸怯怯地走上前,紅著眼眶,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兩人同時朝他看了過來。
少年時期的赫連決足以用風華絕代來形容,他轉過身,見是一位外門小弟子,便與陸姑娘招呼一聲,握著破雲槍朝他走了過來。
他半蹲在赫連諸面前,大手揉了揉他的頭頂,認真地為他解釋:“大師兄不會不要你們,無論我是誰我在哪裡,永遠都是赫連家的弟子。只是,人的一生有無限的可能性,不必拘泥於一點。”
赫連諸淚汪汪地說:“沒有你,赫連家怎麽辦?”
大師兄溫熱的大掌替他抹去眼淚,笑說:“赫連家沒有我,還有你啊。”
那短短的一句話,在赫連諸心裡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那場比試,最終大師兄輸了。
他願賭服輸,決定參加完仙門大選就脫離赫連家,成為一名散修,和陸姑娘一起浪跡天涯。
或許大師兄也是喜歡自由的,所以才會喜歡自由自在的陸姑娘。
可仙門大選結束後不久,赫連諸的第二次資質測算結果出來了——萬中無一。
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大師兄封印破雲槍,最終留了下來,陸姑娘也隨他一起留在了落坊城。
世人都說,大師兄是嫉妒他的資質,受到了打擊。
大師兄那般瀟灑的人,怎麽會拘泥於天賦資質?
可是聽得多了,聽得久了,赫連諸居然相信了。
他開始厭棄大師兄,開始看不起他,甚至希望他被逐出師門,那首席大弟子的位置就會是自己的……
是他蠢而不自知……
太蠢了,太自不量力了!
他把頭埋在胸前,悔恨的眼淚打濕了胸前的衣服。
謝書辭見他情緒不對勁,用手拐了楚聞風一下,眼神示意他別多話。
謝書辭現在隻覺得他可憐,一生被人利用,還蒙在鼓裡。
“幹什麽?我說錯了啊?他不是很囂張嗎?覺得自己資質好就看不起別人。”楚聞風回頭瞪了他一眼。
他又看了一眼不遠處輪椅上的楚歸意,聲音逐漸弱了下來,“資質算什麽?沒有資質有什麽樣?”
楚歸意瞥了他一眼,“聞風,別說了。”
楚聞風牙關一緊,將頭別到了一邊。
由於地面裂開了幾道縫隙,輪椅不方便繼續靠近,楚歸意雙手撐著扶手艱難地站了起來。他雙腿並非沒有知覺,只是不怎麽著力。
和楚歸意相處這麽幾天,謝書辭知道他骨子裡和小瞎子一樣,都是十分驕傲的人,故而沒有上前攙扶他,只是在他一步一頓地往這邊走時,不由地在心裡為他捏了把汗。
楚聞風只看了一眼,就極快地低下了頭。
赫連決望著他怔了怔,眼神複雜了許多。
“見笑了。”楚歸意溫笑道。
他氣質過於出眾,即使行走艱難緩慢,也不讓人覺得狼狽。
謝書辭不禁在心中歎息一聲,若是楚歸意雙腿無疾,不知會是何等的風光無限。
赫連決雖受了不輕的傷,但他服用過回魂丹,腿上傷口又被謝書辭靈力治愈過,身體已經恢復了不少力氣。
或許是想到了和楚歸意相識的時候,兩人皆是少年意氣恣意江湖,沒想到多年後再見,全都找不回當年的模樣。
赫連決苦笑道:“歸意,事實難料啊。”
楚歸意淡然地笑了笑,“命運罷了。”
“多謝你為小諸說話。”
楚歸意神色複雜許多,“阿決,你不該瞞著我。”
赫連決失笑,“這是赫連自家的事,為何要將你牽扯進來。更何況,就算告訴你,你也阻止不了家主,反而會害了小諸。”
“大師兄,我殺過很多人嗎?”一直默不作聲的赫連諸忽然問道。
赫連決頓了頓,沉默許久,沒有說話。
赫連諸聲色喑啞,“都有誰。”
赫連決沉了口氣,道:“你可還記得,多久沒見過與你年紀相仿的那一批外門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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