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尋靜靜看著他指尖的血珠,心中忽然冒了一個十分怪異的想法。
他起身走到謝書辭面前,從他手裡把木劍和匕首拿過來,將匕首放在一邊,又握住謝書辭滲著的血珠的手。
他的手掌不比謝書辭小多少,也能將謝書辭的手包裹在掌中。
“你幹嘛?”謝書辭不解地問。
蕭尋卻沒看他,漆黑的眼睛注視著他的指尖,然後慢慢將他冒出血珠的手指抵在木劍的劍刃之上,鮮血頓時滲透進了木料之中,顏色也變得深了一些。
木劍的碎屑摩擦著謝書辭的傷口,謝書辭倒是沒感覺到有多疼,只是看著蕭尋認真的表情,他心裡有種很微妙的感覺。
有很多時候,他理解不了謝安的行為。
就比如他為什麽要用自己的精血去滋養一截隨處可見的桃枝。
鮮血滲進木劍之中,在上面留下的一道暗紅色的痕跡,如同一道傷口般。
片刻後,他握著謝書辭的手指從木劍上挪開,輕輕拂去謝書辭指尖的木屑,看著一滴殷紅的鮮血再次從他的傷口中溢了出來,眸光忽然沉了許多。
他的沉默讓謝書辭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他把手從蕭尋手中抽出來,狐疑地問道:“你真的只有九歲?”
蕭尋瞟了他一眼,拿著匕首和木劍回到原位,說:“我只有九歲之前的記憶,不代表我只有九歲。”
謝書辭訕訕點了下頭,“……哦。”
蕭尋沒有再開口,利落地用匕首削掉木劍上毛刺,隨後仔細放了起來。
到了夜間,謝書辭鋪上一張軟榻,讓他先休息,自己出去看看大王和仙鶴。
經過七八天的路途之後,謝書辭他們進入了天竺城所在的國家的鄰國。
想著距離天竺城已經不遠,謝書辭就沒急著趕路,在邊關的一個小城停了下來。
這一路上如同謝書辭所想的那般,非常順利,除了靠近機閱城的幾座城池,其他百姓基本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約那些修士真的沒想到謝書辭會帶著蕭尋走商道,從凡人的領地上經過。
畢竟不小心在他們的領土上引起騷亂,且不說會受到天道的懲戒,百門也不會允許他們的出現影響到普通人的生活。
馬車緩緩駛向城門,謝書辭坐在馬車前,見幾位守衛走上前,立刻將手裡的文書和令牌遞了過去。
守衛掃了一眼他的文書,蹙眉問道:“你要去東離國?”
東離國就是天竺城所在國家。
謝書辭點頭道:“是啊官爺,我去東離國投奔親戚,順便買點兒藥材。”
守衛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馬車,問道:“裡面什麽人?”
謝書辭回身掀開幕簾,指了指靠壁而坐的蕭尋說:“這是我大侄子。實不相瞞官爺,我大侄子他爹娘死得早,我辛辛苦苦把他養到這麽大,他娘那邊的親人卻讓我把他送回去,我又身患重病,聽說東離國有味藥材可以治我的病,所以我就……”
守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車裡面無表情的蕭尋,大概是相信了謝書辭的話,說道:“公子,如今兩國戰事方休,邊境部署十分嚴密,你想從這裡前往東離城非常危險,至少要等東離撤軍之後才能離開。”
謝書辭打聽過,經過這座城池,從西南關離開,就是距離天竺城最近的一條路,現在讓他繞路離開,恐怕又得浪費好幾日的時間。
謝書辭思忖片刻後問道:“他們什麽時候撤軍?”
守衛的神色黯然下來,“快的話兩日之內,慢的話,恐怕就不會撤軍了。”
聞言,謝書辭不禁皺起眉頭,“兩國的戰事不是停止了嗎?他們為什麽不撤軍?”
守衛歎息道:“交戰數月,我軍糧草吃緊,百姓流離失所餓殍滿地,而且天氣已經轉涼,就算這一仗我們能贏,也必定損失慘重,皇上不得不下令與東離議和。可這次大戰中東離損兵折將不比我軍少,只是他們領土太大,不缺糧草和士兵,若我們想要議和,必定也要付出一些代價。”
謝書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說道:“東離答應議和,但是有條件?”
守衛歎息點頭,將路引還給他,“沒錯。公子,你先進去吧,若是東離撤軍就可以離開了。”
謝書辭看著他滄桑不已的神情,心情不由沉重下來,“多謝,告辭。”
謝書辭沒有經歷過戰爭,史書上僅用寥寥幾筆記載一個國家的興亡,冰冷的文字卻是無數滾燙鮮血凝固後的痕跡。
戰火永遠是這世上最無情的災難。
既然離不開,謝書辭打算找了一間客棧住下。
大約是戰事剛過,城中像謝書辭這樣的外來人並不多,但街道上還算熱鬧。
謝書辭打聽到了城中最好的一家客棧,但由於城裡已經不剩多少外來人,客棧裡顯得十分冷靜,寥寥幾位客人坐在大堂裡吃酒,小廝靠在門邊打盹,被瑟瑟冬風一吹,就冷得縮起脖子。
車輪骨碌碌停在客棧門口,小廝聽見動靜渾身一個激靈,立馬睜開眼睛眼冒精光。
謝書辭剛掀開簾子,小廝就三步並作一步迎了上來,“呦這位客官,您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啊?小店設施齊全,大堂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您有什麽需要盡管提。”
說完就特別殷勤地攙著謝書辭走下了馬車。
“住店,要一間上房。”謝書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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