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書辭掐了掐掌心,深吸一口氣,大步走了進去。
先給密室換上新蠟燭,才慢慢走到了屏風後面。
謝安安靜地躺在床榻間,胸膛輕微的起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謝書辭放輕呼吸,俯身查看了一下他身上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了,氣色也比前段時間好了不少,謝書辭不著痕跡地松了一口氣。
然而謝書辭還沒來得及給自己做一個心理建設,床榻上的男人長睫一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謝書辭呼吸不受控制,在一瞬間陷入凝滯。
因為他知道,謝安和蕭尋不一樣,蕭尋只有九歲前的記憶,可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謝安都記得清清楚楚,包括謝書辭那沒出息的眼淚。
雖然謝書辭聽了辟邪的話,腦子一熱就在心中做了決定,可當真正要面對謝安的時候,謝書辭內心卻顯得非常不安。
可謝安沒有給他緩衝的時間,睜開眼睛第一反應,就是向謝書辭看了過來。
燭光照亮這個密室,光線的陰影灑在謝安臉上,他漆黑的眸子像是一片黑色、平靜的水面,倒映著謝書辭的臉。
謝書辭喉嚨乾澀,開口道:“你醒了。”
謝安沉默地看了謝書辭片刻,又重新閉上眼睛,只是呼吸放沉了一些。
良久,他重新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謝書辭,問道:“你不是不想見我嗎。”
謝書辭站在床邊,低下頭避開了謝安犀利的視線。
謝書辭答非所問道:“我想問你一件事。”
謝安太久沒有開口說話,喉嚨很是乾澀,說道:“我想喝水。”
謝書辭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轉身走到床邊,給他倒了一杯早已冷透的茶水。
將茶杯送到謝安嘴邊,後者並沒有伸手接過,而是就著謝書辭的手,將水喝了進去。
他上半身倚靠在床頭,抬眸靜靜看著謝書辭,“如果你想問仙門大選的事情,我不會告訴你,也不會讓你去。我不想對你用強硬的手段,不要逼我。”
自從他醒來後,謝書辭就一直低著頭,沒有看他一眼。
停頓片刻,他又說道:“謝書辭,其他的事可以商量,這件事絕對不可能。”
謝書辭搖了搖頭,“和仙門大選沒有關系。”
謝書辭束手束腳站在床邊,且沒有抬頭看過謝安一眼,這明顯令謝安感覺到不悅。
他瞳孔微眯,“你不想看見我?”
謝書辭搖頭,“沒有。”
“那就把頭抬起來。”
謝書辭咬緊牙關,慢慢將頭抬了起來。
迎上謝安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謝書辭又想起那日他對自己的說的話,心臟無法控制地疼了一下,“我……”
謝安伸手拉住謝書辭的手腕,將他拉到床邊坐下,“你想問什麽。”
謝書辭有點不敢直視他的那雙眼睛,不由自主地將頭低了下去,說道:“我見過辟邪了。”
謝安神色一僵,扣在謝書辭腕間的手猛然用力,“他跟你說什麽了?”
謝書辭抿濕唇瓣說:“他告訴我,你的道心因我而損,所以無論我是今生還是來世,只要你還記得我、喜歡我,我和你就只能活一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謝書辭抬眸看他一眼,其實在內心深處,他希望這些只是辟邪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說出來欺騙謝書辭的話,他想從謝安口中聽到不同的答案,他不想和喜歡的人注定有一方必須要死去,除非謝安忘了自己、不再喜歡自己。
可大多數情況下,謝安不屑於說謊。
哪怕此時此刻他的臉色非常陰沉,眼裡翻湧著些許怒氣,卻依舊沒有像謝書辭希望的那樣,給他一個和辟邪相反的回答。
在謝書辭的注視下,謝安緊咬牙關,點頭道:“是真的。他還對你說了什麽?如果有關輪回冊的事……”
謝書辭心跳一滯,倉皇失措地低下頭,是真的……是真的……
“沒、沒有。”謝書辭白著臉打斷了謝安的話。
謝安看著他蒼白的臉,眉頭不禁皺起,“他到底……”
謝書辭一把握住他的手,抬起一雙通紅的眸子,手臂輕微地顫抖著,用一種乞求一般的眼神看著謝安,聲音低啞得不像話,“謝安……”
“謝安……反正、反正我死了你也不會來找我,你、你把我忘了好不好?”謝書辭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起來,眼淚從蒼白的臉上滑落。
謝安渾身一震,臉色瞬變,“你說什麽?”
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什麽別的原因,謝書辭渾身上下都在不受控制地發抖,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關打顫的聲音,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看不清謝安臉上的情緒是什麽,隻覺得那雙眼裡的不可置信,幾乎能讓謝書辭窒息。
謝安猛地起身抓起謝書辭的衣襟,用力將他提到自己面前來,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他雙目陡然大睜,眼底爬上一些血絲,惡狠狠地瞪視著謝書辭,仿佛要將他拆吃下腹一般。
謝書辭沒用的眼淚徹底決堤,他緊緊攥著謝安的衣服,希望能在他讓人無所遁形的眼神下,汲取一些繼續說下去的勇氣。
“謝安,你忘了我好不好?我不要你來找我了,我們好好活著好不好?”說到最後,謝書辭已經無法控制聲音裡的哽咽,“你不要再喜歡我了,我不想死,也不想讓你死,你忘了我好不好?至少我們都還能活著……辟邪已經答應我了,如果你死了他一定會救你,你把我忘了吧,我也把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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